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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事故

    翌日我坐在食堂里,左手拿着馒头,右手舀起一勺粥正往嘴里送,清晨第一缕阳光穿过细缝,照到我脸上,直射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呦,你昨晚又出去兼职啦?这黑眼圈比熊猫都夸张啊!”刘正突然出现身后猛拍我双肩,害我险些把手上的馒头都抖掉了。

    “你倒不如给我找个夜班去上,再这样,我还没结婚的人,估计都要有产后抑郁了。”说着我便将昨晚支招和老夏送孩子的经过说与他听。

    正说着话小夏大步流星走了进来,盛起一碗粥拿着两个馒头坐到我们面前边吃边说道:“二位早啊,小顾,听我爸说昨晚你帮我带孩子了,真是亲人啊,谢谢啦。”

    “呵呵,你要是真想谢过,你昨晚就该把孩子领回去。你可知道他半夜又哭又闹,我去敲你门,结果你鼾声比我敲门声都高!”我不满道。

    “不是我不领,确实不知道老头子玩这一手,我这人半夜睡着后肯定是雷打不动的。”

    刘正也一旁搭腔道:“小顾你也是实在人啊,人家十点多能送过来,你就不会再送回去。”

    我用食指重重敲了敲桌面:“我是没想送嘛?我把那孩子放我床上睡着想叫他们领回去,刚走到小夏门口想敲门,那门在明显晃动着,心想兄弟不能坏了这好事啊,就赶到老夏那儿,怎么着,他门口的走廊都在晃!”

    这时老夏也笑吟吟走了进来:“早啊,大家吃着呢!”

    “老夏啊,要不给我们项目部加几道抛撑吧,否则你们爷俩两头用功,这房子两端受力太大,我怕出现变形开裂啊。”我忍不住抱怨道。

    “后生就爱寻我老头子的开心,你们慢慢吃,有批钢筋昨晚到了没地方卸,直接放地库基坑里了,我去工地让挖机给掉走。”说完他拿起一个馒头就出去了。

    “吃饭吃饭!”小夏又没心没肺地吃了起来,我也不便多说什么,只想尽快喝完粥,今天活还是很多的。

    三人来到工地,忙碌的一天又开始了,今天没敢让小夏测,怕他耽误着又不知道误多少事。

    刘正看仪器读数,我架尺,小夏负责记,却不想就这样还是出了错,标高怎么都核算不上,一组一组数据看过去,发现有一组数据明显异常,只得重新测量。

    可小夏却恶人先告状说肯定是刘正报错了数字,本就一肚子火的刘正也不包容,直接指责是他报数的时候小夏玩着手机记错了。

    二人争执之际,一个钢筋工跑了过来:“你们在这儿啊?刚才安全员领着我们带班开车运钢筋,结果车子不小心侧翻到门口基坑里了,底下全是倒竖的钢筋,车子都戳成筛子了,流了好多血。他说这儿有他儿子让我过来传话,你们哪个,还是都是他儿子?”

    一旁小夏扔下本子,飞奔似的往大门口赶去,我也心道不妙,与刘正对视一眼,二人默契地收拾起仪器,也跟着过去。

    到了现场,果然惨不忍睹,一辆大型农用三轮车倒在坑里,粗长的钢筋甚至戳破了厚厚车斗钢板,两只轮胎被戳破毫无生机地承受着一切,车身上破洞估计有五六处,所幸前面油箱还没破。

    可一旁躺着嚎叫的人就没那么幸运了,一条钢筋直接刺穿他的大腿、鲜血直往下流,正是钢筋工带班——邓山在众人簇拥下被抬了上来

    小夏匆忙看了他一眼,又在人群中四处搜索,逢人就拉住衣领贴到身前仔细地看,嘴里一直不停问道:

    “我爸呢?我爸呢?”

    我也在人群中帮着找,实在想不通老夏这么个大活人哪儿去啦?

    刘正还在极力维护现场喝道:“谁让你们把人搬上来的?很容易造成二次伤害。”

    顺声看着被四五个汉子抬着手脚出基坑的邓山,我这才想起学驾照的时候好像教导过不可以擅自搬动伤者,可惜刚才急着寻老夏,竟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抬人而没发现异常,看着面色犹如一张白纸的邓山,我竟有些愧疚起来。

    “那再送下去吧!”在短暂思考后,抬邓山的几人中突然有一个发话,其他几人也顿觉非常合理,竟调转方向准备往基坑下去。

    “回来!”刘正拦到众人面前,“你们是打算进行第三次伤害?”

    这下大家都懵了,原是一片好心把坑里的邓山抬出来方便待会儿上救护车,现在却是进退维谷之间了,只能几个人就那样拎着手机,不敢回去也不敢放下。

    被拉扯着四肢的邓山疼得嘴里直冒出嘶嘶的声音,刘正挠了挠头,看着被四肢倒吊、悬在半空的邓山,他也不知该怎么办。

    “呜呜呜呜!”120的车子适时赶到现场,医疗人员看这几个人牵着邓山的四肢,疑惑又气愤地喊道:“你们要干什么?”

    那几人被这一声断喝吓破形状,手纷纷松开,邓山悬着的那副伤躯,终于是落了地。

    “哎呦!啊呵呵!”疼麻了的邓山嘴里不住地叫唤着,医疗人员对他简单检查后就麻利地抬到担架上了车,正要关门,小夏却半只脚跨上去。

    医疗人员确认问道:“你是伤者家属嘛?”

    “我是他儿子。”

    “哦,那你上,我们快点走。”

    “好,不是,我爸还没上车呢。”

    “你爸没上车?”

    “我找不着我爸了。”

    “你在这儿捣什么乱?你爸丢了找警察去寻啊,我们还要抢救伤者。”

    “不是,但我爸应该也在车上。”

    医疗人员再次巡视了车上仅有的伤者,看着眼前这个思维混乱的年轻人,便对车外喊道:“快把这蛮子拉走啊,耽误了抢救要负责的。”

    我和刘正忙上前将他拉下来,车子顺势关上门发动走了,只留下小夏对着远走的车影不断呼喊:“爸爸啊,爸爸。”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希望他能先冷静下来,可他回过头时候,两只眼睛已经通红,嘴里直呢喃着:“爸爸去哪儿了?”

    “请问刚才有其他人被?”拉住一旁的工人,我不知道我是问什么,老夏被人救走?接走?或者,拉走?想到这儿我忍不住叹了口气。

    没想到那工人却怒道:“出了事你们安全员怎么自己跑回项目部了。”

    听到这儿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了,三人急匆匆地跑回项目部,见那熟悉身影正在关公像前点燃三柱香,站在门口的小贾看见我们小声道:“他回来都上了两次香了,刚才的香都还没熄灭,他又在点,你们这儿有这习俗?”

    我们这儿自然没有这种连续上香的习俗,我也无法理解老夏的行为,但小夏看着他刚毅雄厚的背影,忍不住上前喊了一句:“爸?”

    却见老夏回头,满是风霜的脸好像个被摧残的岩石一般,、惨白、布满皱纹、不见任何表情,左侧眉毛上有一道长不及眉、细若棉线的伤痕,若不是正在沁出血丝,还真看不出来。

    “爸,你没事吧?”

    “我?咳咳,我有什么事啊?”老夏嘴里说着没事,可刚张嘴那口老痰还是出卖了他,但总算是开口了,恐惧感也渐渐散去。

    “年轻人,慌里慌张的,什么时候能稳重一点?”说着话他食指和中指夹住、将点燃的香放到嘴上吸了一口。

    “老夏,你口味挺小众,抽烟还抽檀香味的?”

    刘正话说完老夏才发现问题,忙插入香炉,小夏则从小贾桌上抽了两张消毒湿巾走上前,左手搂住父亲的肩、默默地擦了擦他额前的血迹。

    老夏可能有些一时接受不了父子二人如此亲昵的举动,直接一把从儿子手中抽过纸,胡乱在额上擦拭,但因为创口太小、位置又在自己看不到额头,惊魂未定的老夏压根没擦到。

    “切!”小夏又夺回纸,一手搂住老父亲的腰,认真地为他擦拭起来,这次倔强的老夏没有再推开他。

    擦完又用面纸将他脸上残留的血渍和冷汗都擦了擦:“好了吗?”

    老夏反倒不习惯,只是嗯了一声。

    小贾打开抽屉,拿出一盒消炎药问道:“这个我不能吃了,要不都给你吧?”

    老夏这才反应过来,被这群孩子围在当中,彷佛自己是个孩子,常年维持的人设眼看就要破灭,脸上不知是恐惧渐渐消散还是被抱得有些不好意思,老脸竟红了起来,一把将儿子推开:“都告诉你们别大惊小怪的,你们出去玩吧,我还要上香。”

    “老夏啊,你老兄一会儿功夫都上了三次香了。”见他无恙,刘正试图缓和气氛。

    “今日如此大事,你看我就留了个头发丝的伤口,还不是关老爷法力无边?”

    “嘿嘿,你前两天不是吹牛托关老爷保护,自己负责的工地没出过安全事故嘛?怎么,关老爷还时灵时不灵的?”

    “我老夏岂是跑火车之辈,关老爷更不可能不灵,但如果有污秽邪事,老爷看不下去就会闭上眼睛,那时就得不到关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