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陈海的施压下，女生最终还是强忍着恐惧和反胃，流着泪完成了解剖的操作和学习。
看着陈海一副公事公办，眼睛里容不得沙的模样，岳惟和还真有梦回大学时光的感觉。
那时候的陈海在班里当班长，就没少因为这样的性格得罪人。
有一次闹到老师来说和都没有用，他还把老师怼了一顿。
结果就是全班除了他们同寝室的人之外，都再没有一人愿意和陈海说话。
甚至连带着他们一整个寝室的人都不怎么受待见。
“我在想什么呢？”岳惟和使劲地晃了两下头，让自己保持清醒。
陈海此时已经讲起来其他的解剖结构。
在讲课的过程中，陈海无意中说了一句：“这个地方就是我们中医里常说的气海穴。”
就这一句话，就引起了同学们的讨论。
“老师，我们不是学的西医吗，怎么还会有中医的东西？”
“有什么问题吗？”陈海不解地问道。
“我和学中医的同学交流过，他跟我说中医的很多逻辑都非常玄学，没有办法自洽。”
“你是想说中医的理论缺乏科学的证据是吗？”
那个同学默认了陈海的话。
陈海随后笑着说：“你很勇敢，我知道这里还有不少人都跟你有着相同或者近似的看法，觉得中医是伪科学却又不敢宣之于口，怕被群起而攻之。你讲出了很多人心中的话，我很欣赏你的勇敢。”
“但是你的问题，我没有办法回答你，更没有办法盖棺定论。因为我也没有接触过中医的理论。不过从临床的角度，我倒是很愿意和你们一起分享一些我的见闻，你们可以自行判断。”
陈海找了张椅子，拉起了自己的裤腿，对着众人说道：
“你们可以跟我一起做。三寸指手指并拢，以中指横纹处为准，四指宽度就是三寸、一横指就是一寸。我们用手从膝盖处开始，沿着胫骨向下，在胫骨突然凸起处向外一横指就是中医里常说的足三里位置。”
陈海说完，从讲台上下去，帮助了几个同学找到了穴位。
等确认所有人都找到了之后，他问道：“知道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个穴位吗？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大家，不光是我，我们科里所有的大夫都知道这个穴位，科里还专门为此组织了我们一起去中医科学习。”
“是不是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我们这些西医的大夫要去学这个。我可以明确告诉大家，因为这个穴位，是我们科这么多医生，这么多年临床经验总结下来，对于术后消化不良的患者有明显的治疗效果的中医穴位。”
陈海的话，瞬间引起了大家的好奇心。
下面讨论的声音一下子扩散开来。
更有甚者，已经问起了陈海作用原理了。
陈海的手在空中拍了一下，随后摊开：“你别问我，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理。也没有哪本西医的教材里面提到过这个穴位。但是它就是有效，有效到我们请中医科会诊针刺足三里，请到他们都烦了。”
“西医虽然没有相关的理论，中医里面却有。中医里说，足三里穴，是足阳明胃经的下合穴，它主治一些脾胃亏虚所导致的脾胃部的消化不良。”
“中医的理论你们或许听不懂，那我就拿西医来举例。里磺酸加贝酯你们应该知道，是我们科常用来治疗急性轻型（水肿型）胰腺炎的，也常用于急性出血坏死型胰腺炎的辅助治疗。可是这药还有另外一种情况，我们也会开。那就是胆囊炎。”
“应该有很多人猜到我要说什么了。没错，就是临床上很常见的超说明书。在临床上，就是有很多的药，尤其是一些用了很多年的老药。厂家根本不会花时间更新说明书，但我们就是知道这个药对这个病有效果。难道因为没有经过论证我们就不用了吗？这显然是不符合现实的。同理，如果你否认了中药的科学性，同时也是在否认超说明书用药的合理性不是吗？”
“再比如，我们科之前有一个女医生，老是动不动腹痛，腹泻。她给自己开了无数的西药，但就是不见好。后来她在一个病人的推荐下，去看了中医。吃了几副中药，好了。这又怎么解释呢？”
陈海的三个例子分别从不同的角度给了学生充足思考的空间。
之后就没有再输出别的观点了。
这也代表了他对于其他治疗方法的态度：不懂就不发表意见，尊重现实。
这也是为什么陈海在接诊了那么多因为信了偏方导致病情加重的病人，却依旧会尝试一些没有什么风险的偏方和食补的方法。
陈海保持中立，就有激进的同学持不同的观点：“老师，我认为你说的并不是一件事。超说明书用药只是因为没有人愿意花时间和金钱研究，如果他们愿意的话，我相信是能够弄清机制的。”
“你说的也有道理。可是同样的问题，反过来是不是也成立呢？”陈海反问道。
“如果有人愿意花时间和精力去研究中医药，是不是可以达到你说的效果呢？再比如，一件事情，无法通过现有的理论体系证明有效，是不是就代表着这件事情是错误的呢？如果是的话，相对论和双缝干涉实验为什么又会被奉为圭臬呢？”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对于这些没有临床经验和中医知识的学生，陈海的回答简直有点降维打击了。
陈海笑道：“我昨天备课看解剖学相关的文章的时候，正好看到一篇有关中医穴位的论文。已经有学者证明了，中医的二十几个穴位是实实在在存在解剖结构的。其实我真正要说的是。我们作为医生，任何可能治愈患者的希望我们都不能放过。你可以有自己的认知，但不要因为偏见拒绝求助中医科。哪怕你无法理解他们的理论体系。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