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哥深呼吸几次，很快稳住了情绪，重新看向数据面板的时候，眼神中唯有坚定。
旁边的卫敏博想开口说话，但是都被林羡制止了。
卫敏博想想也算了，他这个时候开口确实不太好。
说安慰的话，不合适，说祝贺的话也不合适。
他就在旁边，怎么会没有听到刚刚樊一帆一个人嘀咕的话呢？
就差一点，就差一点。
卫敏博只要眼不瞎都知道樊一帆说的差一点是哪里。
是《恋与制作人》与《阴阳师》破两个亿的数据差。
就连他看了系统显示的时间都不免得心头一紧。
就差五十九秒！
他甚至都有一瞬间觉得，会不会是系统面板计算出错了！
可是，卫敏博自己就是工程组出身的，这套系统出错？
没可能。
石原组长调试了数次，校对数次，不可能有问题。
可是，这个五十九秒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真的太嘲讽了！
或许，但凡多一秒钟，便能相差一分钟，这样听起来都会舒服一些。
可偏偏是五十九秒。
已经把差距缩短到了秒这个单位，仍然是差了一点。
五十九秒与一分钟，或许只是相差一秒钟，但不是一个层次的。
所以樊一帆的心情才会如此失落。
《恋与制作人》与《阴阳师》在两个亿大关上，相差了五十九秒！
就连卫敏博都在想，如果再落后一秒，时间沦为相差一分钟，是他自己的话，会不会好受一点。
这就像《恋与制作人》一直追着《阴阳师》的背影，从什么都看不到的地方一路追赶，看到了形状，看到了影子。
最后在触手可及的时候，即将可以站在同一个位置的时候，站在了别人的影子里面。
而这五十九秒，是《阴阳师》的影子，笼罩在整个《恋与制作人》的身上。
多一秒，变成一分钟，这影子都不会挡在《恋与制作人》的面前。
可是，是五十九秒。
刚刚踏入影子中。
林羡与樊一帆的异动，自然引起了一部分人的关注，加上林羡刚刚说的话，压根没有故意压低声音。
全场的人都听见了。
本就是一群心思细腻的员工，没一会就反应了过来。
“五十九怎么会……”
“没事啊，我……我们已经很厉害了！”
“石原大大，你快看看数据计时器是不是出错了啊！怎么会才五十九秒啊！我们几斤几两清楚得很，怎么……哇，我不行了呜呜呜，我们一个亿和阴阳师是一样的！为什么两个亿会差五十九秒啊！哪怕那一秒是一分钟我都能接受啊！差一点就可以追上了……”
“天啊，破亿是六秒，我们和阴阳师一样都是六秒，我想都不敢想……”
“我，其实是有幻想过的，幻想过我们恋与也能一小时四个亿，幻想过我们也能……二十二分钟了，现在还差六千多万，追不回来了……”
“唉你们，你说好好的，干嘛你们各个都想着和阴阳师比啊，我们怎么和阴阳师比，本就不可能，大家……大家不都是早就知道嘛……”
“早知道？谁不知道？！恋与的所有人谁没幻想过！”
……
员工们的“心高气傲”被打破，懊悔的情绪在每个人身边散发。
那一句“恋与的所有人谁没幻想过”说出来后，全场寂静。
这位员工说的是实话，所有人说的都是实话。
一旁的几个女员工们直接都哭着抱在了一起。
这样的结果明明在大局上来看，是一个绝对好的数据。
可是，在恋与的项目组里面，有一些既生瑜何生亮的味道。
两款游戏前后公测时间仅差半个月，同时这两款游戏是由大道内多名员工组成项目组一同制作完成的。
这些因素凑在一起，是大道发游以来头一份。
以前也有三款游戏一起发的，但是那三款手游可以说九成九都是林羡弄完了，只需要他们测试就行。
所以没有什么失败的感觉。
而这两款游戏就不一样了。
意义不一样。
就连几个职位高凑过来的《阴阳师》项目的员工都觉得惋惜。
他们几个中，曾经也做过《恋与制作人》的项目。
怎么算，两个都是“亲生的。”
也有几分无奈在里面。
差得多，会激励，心里也平衡，可怕的就是差的不多。
可谁心中不是明镜似的呢？
《恋与制作人》的成本没有《阴阳师》高。
宣传没有那么多。
热度没有那么多。
游戏内容也没有人家多。
玩法更没有人家多。
就连《恋与制作人》最优秀的地方，文案与美工，人家《阴阳师》照样有！
且丝毫不逊色！
输了又有何妨呢？
大可以说一句，投入样样不如《阴阳师》多，还能有这个成绩实属难得。
不就是差了五十九秒吗？
这都摸到影子了！
然而，他们只觉得不甘心。
这是一种无法挽回的遗憾，就好似明明可以，就差一点，然而失败了。
他们大可以给自己找一堆理由。
题材不如，资源不如，人员不够，宣传不到位。
诸如此类种种，有一大堆理由可以给自己找借口。
或者还有一种最烂的说法，都是一家兄弟游戏，这种输不算输。
会议室内的哭声渐小，大家各自都坐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林羡什么也没说，大家需要静一静，好好想想，而不是他现在在这里安慰人。
有些事情自己心里的坎过不去，旁人说什么都没有用。
因为他们所有人都足够优秀，林羡相信他们能够想通，而且是往好的地方想通。
他倒是优哉游哉的喝着茶，继续看着电脑上的数据图。
一旁的石原与丰乐逸是焦急的不行啊，两人眼神在空中已经交战八百个回合，还没有做好要说什么的准备。
最后两人的眼神交流打的两败俱伤，各自摊在椅子上找点其他的事情转移注意力。
这画面诡异至极。
外面的人要是看到了这番景象，想都不用想，自然是新游戏公测失败，数据凉了呗。
不然一个个垂头丧气做什么？
可是，一旦看一下数据，那就是离谱了。
离大谱了！
还诡异至极！
《恋与制作人》的数据虽然比不上《阴阳师》的华丽璀璨，可是依旧是相当好看！
手游市场九成都被大道独揽。
各大网站出的手游排行榜，大道一共多少个手游，清一色的排序下来，之后才是其他厂商的手游。
就可见他们在手游市场有多么的强悍。
而单单是《恋与制作人》这份成绩，已经吊打除了大道自己的手游之外的任何手游！
可员工们都是这样一副表情。
就连林羡都没想到，在他眼里《恋与制作人》的开服数据是令他无比满意的。
各种因素，全部加在一起，《恋与制作人》能拿到这样的成绩，是可以说吊打了《阴阳师》。
就好像一个从小被最好资源富养的一款游戏，与一款什么资源都没有穷养的一款游戏拿到了差不多的成绩。
这种对比感尤其强烈。
也不能说是《阴阳师》成绩理所应当，自然也是所有人努力的结果。
但《恋与制作人》这波可谓是花最少的钱，发最大的财！
至于员工们的懊悔，还是那个点，他们有幻想过。
大家就这样静静的坐着。
第一个小时结束了。
三点整，《恋与制作人》的第一个小时数据定格在了两亿九千八百万。
樊一帆已经将自己的情绪调整好了，鼓起勇气看着那第一个小时的数据，眼神坚定，下定了决心。
他知道，因为自己的情绪失控，导致整个会议室二十多号人跟着全部伤心。
尤其是项目负责美工与策划的几位女员工，更是直接泣不成声。
本来女性对于这样的事情就更为敏感，这几位付出了多少他太清楚了。
虽为女员工，但做的一点不比男员工少，不比男员工差。
在大道从未男女待遇上的偏差，都是一视同仁。
这几位跟着他做项目，熬了多少夜，重修多少次他都历历在目。
这样的结果，并不是难以接受。
恰恰相反，理性角度而言，《恋与制作人》这样的成绩是优秀到了极致！
正因为吃了百家饭，集百家所长，才能走到这样的地步。
不然凭《恋与制作人》这冷门中的大冷门能有这样的成绩？
天方夜谭！
他是项目主负责人之一，技术的东西顾白榆与秦澈已经是做到了极致。
开服数据没能超越阴阳师又如何？
一款游戏又不是只有开服数据！
他起身向林羡微微点头，然后对着所有人说。
“请恋与制作人团队所有人抬起头，请大家看看！现在第一个小时数据已经出来了，我们恋与制作人的成绩是两亿九千八百余万！”
“在这里，我不会说什么四舍五入三个亿的漂亮话，我不会这样想，也请大家不要这样想，正视这个数字，记住这个数据！”
“是，我们没能赢过咱们的兄弟游戏《阴阳师》，可是我们第一项数据，六秒破亿！我们是一样的！”
“输了，就是输了，即使是输给自家游戏，也是输了，但是没什么不好的，最难听的，外头那些没赢咱们！”
“输给自家人，没什么输不起！知道输了，知道短板在哪里，我们还有运营，还有策划，之后我们有周年庆，五周年庆，十周年，二十周年！”
“同样的，《阴阳师》也有周年庆，五周年庆，十周年，二十周年！”
“大道也一样，未来我们还有很多游戏，输不是坏事，大家因为输了，哭的很伤心，很难过，是因为我们曾经都幻想过，会不会今日我们的公测会超越《阴阳师》，或者与《阴阳师》持平。”
“有幻想，没有错，有侥幸，没有错，有希望，更没有错！”
“不仅如此，我还想过我们的月流水超过阴阳师，超过原神！”
“可惜，咱们恋与没电竞比赛，不然我还想和隔壁荒野和CS比比，这个确实不好想！”
原本死气沉沉的气氛，被樊一帆这样一烘托，几个女员工眼眶又红了，但是这一句玩笑话，愣是让一群人的心情缓和多了。
恋与没电竞比赛？还想和荒野，CS比比电竞？
还说这个不好想？
这是不好想的事情吗？这事没得想！
见到成员们笑了，即使是苦笑，樊一帆也觉得大家心里好受了一点，接着说。
“对吧，恋与的电竞，没想过吧你们，天方夜谭是吧，不可能是吧，嗯，我也觉得，这个就好笑了对吧，因为我们不曾想过，不曾假设过。”
“而之前我们难过的，是我们想过的画面可是没做到，我做梦，梦见我们赢了《阴阳师》，我笑醒了，现在想想我觉得不真实，可是又真实，咱们的游戏活着！”
“林总刚刚对我们说了，活着比什么都重要，战地世界都能活，我们已经活了，所以我们要火！”
“员工的竞争不可能有公司不存在，即使是我们，没有竞争的公司走不下去！我们是良性竞争，林总以前给组长以上开会的时候，总是说我们的竞争是良性的，我们大道是一个整体，纵使有很多项目组，各司其职，可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现在，我们开服数据输给阴阳师，除此以外，我们没输，打起精神来各位，第一个小时，两亿九千八百万！我们没输！这一次公测，我们依旧打了胜仗！”
“对数据不满意，是我们知道还有更漂亮的赢法，我们对赢，没有麻木，这才是最宝贵的！”
樊一帆越说越激动，最后直接高举自己的拳头表达决心，这番情景，林羡第一个起身鼓起了掌。
高层们，连同《阴阳师》的几位核心也是站起来鼓掌。
员工们重拾信心，这比什么都重要。
较真归较真，把自己卡死在一个桎梏中，那就可怕了。
“大道幸甚有你们，恢复就好，记录数据，准备文案，恋与没输，想怎么炫耀就怎么炫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