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回到江城，夜已深沉。
闪烁的霓虹，照耀着星空，与山区静谧的夜，宛如不在同一个世界。
唐一敖的眼眶，还红红的，心情十分低落。
“你一个大男人，一直哭鼻子，羞不羞？”江心月笑问。
“百花村的孩子太可爱了，我舍不得他们。”唐一敖对“唐老师”这个称呼很自豪，倍感珍惜。
“放暑假再跟我回去看他们就好了。”江心月安慰道。
谢阿公等乡亲送了些土特产，装了好几个袋子。
江心月一个人提不动，唐一敖便将她送到出租屋。
看到她们母女住在这么破旧的地方，他感到有些心酸。
江心月拿出钥匙，刚要开门。
门却从里面打开，露出张慧芬担忧的面容。
都过了夜里十点，她还不见女儿回来，一直坐立不安。
“妈妈。”江心月有些慌张。
“阿姨好。”唐一敖语气僵硬地打了声招呼。
上次在医务室，他们已经见过面。
张慧芬邀请唐一敖进屋坐坐，喝一杯水。
唐一敖连忙推辞，将手里的袋子递给江心月，自己都不知道说了什么话，然后落荒而逃。
“见家长”这种事，谁都会紧张。
关上房门，气氛有些沉闷。
江心月放下袋子，坐在床边，垂着头摆弄手指。
张慧芬先开口：“谢阿公他们身体好吗？”
江心月惜字如金地回答：“都好。”
又问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张慧芬终究还是切入正题。
“你带那男孩子回村了？”
江心月心尖一颤，紧咬着下唇，默默地点了点头。
张慧芬长叹了一口气。
知女莫若母，娘俩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她很了解自己的女儿。
以江心月那种内向腼腆的性格，如果不是对唐一敖有特别的情愫，绝不可能带他回百花村。
十八岁的少女，有这样的心思，是人之本性。
做父母的，不能一味责备，只能耐心疏导。
“小月儿，还有一个月，你就要高考了。”张慧芬意味深长地说。
“我知道的，妈妈，我一定会好好复习。”江心月立刻保证。
张慧芬揽过女儿的身子，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
泪水湿润了眼眶，沿着眼角的皱纹流淌。
“小月儿，高考是咱们出人头地唯一的机会。”
“你不光是为了你，为了我，还有村子里的父老乡亲。”
“就这一个月了，别胡思乱想，等高考过后你怎么玩我都不管。”
……
江心月泣不成声：“妈妈，我知道，除了高考我什么也不想。”
三年前的“升学宴”，还历历在目。
江心月上高中第一学期的学费，都是村里人凑出来的。
马上又要高考了，她不能辜负大家的期盼。
江城处于高考大省，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一分之差就可能与梦想失之交臂。
她这样的家庭条件，一次都输不起。
跟这些相比，唐一敖就那么重要吗？
一个月都忍耐不了吗？
心里的那颗种子，还是暂时不要发芽吧！
张慧芬抚摸着女儿的头发，心如刀绞。
她在内心深处，与去世的丈夫对话。
这么多年了，我终于把孩子拉扯大，可我一个没文化的农村女人，遇上这种事实在不知道怎么办。
你若泉下有灵，保佑保佑女儿吧！
江心月的病情，像一柄悬着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都会落下来。
……
第二天上课，唐一敖发现江心月有些反常。
一直回避与他眼神接触，也不怎么同他说话。
这让他摸不着头脑，明明假期去百花村玩得那么愉快。
中午吃饭，江心月也拒绝了唐一敖的邀请，跟张柯等室友一起去了食堂。
唐一敖一个人坐在原位，望着她们的背影发呆。
“看什么呢？吃完饭打篮球。”徐飞扬一拍他肩膀。
“吃什么饭？现在就打。”唐一敖一阵无名火起。
两人顶着炎炎烈日，来到篮球场斗牛。
唐一敖真的像一头被激怒的蛮牛，在球场上横冲直撞。
球不往筐里扔，全都狠狠砸在篮板上。
徐飞扬一个体育生，竟然无法阻挡唐一敖杀气腾腾的进攻欲。
“不是，大哥，你吃错药了？”
“我上次见人这么猛，还是被女朋友戴了帽子。”
“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说出来让我开心开心，没必要冲篮球撒气。”
……
唐一敖又一发歪到离谱的投篮，来了个三不沾，篮球远远滚出了场地。
懒得捡球了，一屁股坐下来大口喘气。
“你跟张柯怎么样了？”
徐飞扬乐呵呵地说：“她天天看言情，都不怎么搭理我，应该还在学习恋爱技巧，想着怎么攻略我。”
唐一敖嗤笑：“咱们就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在人家眼里根本不存在？”
徐飞扬反唇相讥：“你存在感强，你是校草，你有女朋友吗？”
唐一敖语塞，恨不得冲上去把这家伙嘴撕烂。
时不时就冒几句阴阳怪气的话，还让人无力反驳。
徐飞扬躺在发烫的地面，眯缝着眼看天，语调莫名变得严肃。
“我知道你小子没安好心，一直惦记着萧校花。”
“但你没事招惹江心月干嘛？那么单纯的女生，别去欺骗人家感情。”
“不然你将来良心过不去，要后悔一辈子。”
……
到了上晚自习，唐一敖实在受不了了，一拽江心月的胳膊：“小月儿，你到底怎么了？我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了吗？”
江心月转过脸来，盯着他的眼睛，沉默了许久。
她的内心，万般矛盾纠结。
“一敖……要不，我还是跟徐飞扬把座位换回来吧？”
“为什么呀？不是说好一直做同桌到毕业？”
唐一敖难以置信，百思不得其解。
江心月为了继续跟他做同桌，当众让梁春燕下不来台，还被同学们起了哄，才换来“孔雀东南飞”的机会。
三个月本来就很短了，现在又是她想要逃避和放弃。
面对唐一敖的追问，江心月不知如何回答。
泫然欲泣，哀婉动人。
她可以向妈妈保证，可以向室友隐瞒，却无法欺骗自己的内心。
跟唐一敖在一起，的确会影响到她的专注。
她没法再像以前，一心一意扑在学习上。
江心月，你好没用，管不住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