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生大多如此，平常天天盼着毕业，盼着成年，盼着长大。
当这一天真正要来临时，又会感到恐慌。
很多人都会想，我这么一个废物，长大了能干什么？
可客观事物，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黑板最左侧倒计时的数字，一天天缩小。
高考前会放两天假，用于学校布置考场，考生们也需要好好休整一下。
放假前夜就不上晚自习了，各班同学在教室里开个毕业晚会，大家好好道个别。
晚会还没正式开始，就有女同学哭红了眼睛。
头顶的电风扇呼呼地转着，却驱散不了空气中的沉闷。
原本严厉冷酷的班主任老师，此刻看上去竟有几分慈眉善目。
“同学们，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就到了说再见的时候。”
“过去的两年里，我可能对你们要求严格了些，也只是希望你们能成才。”
“祝愿你们都能考上一所好大学，实现理想，报效祖国，造福社会。”
“我一辈子教书育人，也就这点盼望。”
……
梁春燕站在讲台上，发自肺腑一番话，说得全班同学伤感不已。
男生都绷不住，更别说女生。
抱在一起哭得稀里哗啦。
徐飞扬抹着眼角，哽咽道：“不对呀，我怎么这么舍不得梁老师？”
他私下称呼梁春燕，不是梁老太，就是灭绝师太。
没想到临近毕业，突然觉得这位古板的班主任，太值得尊敬了。
唐一敖心里也很不好受，憋眼泪实在太辛苦。
此时此刻，每一位老师，每一个同学，都变得格外亲切。
就连面前这张课桌，都可爱了起来。
“梁老师，我每年放寒暑假，都回来看望你。”徐飞扬站起来动情地表态。
“臭小子，以后要好好打球，为国争光。”梁春燕眼角也有些湿润。
她暗自感叹，都四十好几了，这种场面经历得不少，可每次都还是稳不住。
当老师就这点不好，每隔三年就来一出。
赶紧把讲台让给其他任课老师，不然当众掉眼泪，很没面子。
几位老师一一登台，向同学们述说最后的寄语。
“高考加油，为母校争光。”
“兔崽子们，别忘了我哦，以后常回来看看。”
“都给我好好考，要是回来念高四别说是我教的，我丢不起那个人。”
……
再铁石心肠的菠萝头，遇到这种场面，也很难绷得住。
唐一敖对徐飞扬说：“我又想贴膏药了。”
徐飞扬一巴掌扇在他背上：“想哭就哭，找那些借口。”
男人哭吧哭吧哭吧不是罪，再强的人也有权利去疲惫。
老师们讲完话，便将教室留给了学生。
孩子们，好好道个别吧！
你们一定猜不到，现在让你们痛不欲生的高中生活，竟然会是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无论你们将来成为什么人，会去哪个地方，取得多大成就。
你们的青春，已经永远埋葬在了这里。
张柯为了今天的晚会，专门练习了一支舞蹈，正好用来缓和悲伤的气氛。
反正她一向活泼开朗，没脸没皮，不怕丢面子。
滑稽的舞步，将同学们逗得哈哈大笑。
“真搞笑，这支舞就非跳不可吗？”唐一敖破涕为笑。
“明明可爱得不行。”徐飞扬情人眼里出西施。
他又不服气地说：“你让江心月出来跳支舞，那才是真的搞笑。”
唐一敖摇了摇头，没理会他。
这辈子或许都没机会欣赏江心月的舞姿了。
张柯跳完舞以后，陷入短暂的冷场。
同学们大多保守内敛，没那么喜欢当显眼包。
“唐一敖，你出来唱首歌。”张柯开始抓壮丁。
“我不唱，没心情。”唐一敖摆架子。
张柯懒得跟他磨嘴皮子，直接对江心月说：“你让他唱，他肯定听你的。”
江心月害羞地低下头：“他才不会听我的。”
爱看热闹的同学们，跟着起哄。
“你们当了那么久同桌，感情毕竟不一般。”
“唐一敖这小子，吃软不吃硬，肯定听你的。”
“马上就毕业了，让他再给你唱首歌，以后很难听到了。”
……
江心月听见这些话，头埋得更低了。
脸颊慢慢涨红，染上了下颚的朱砂。
“够了，你们别为难她，我唱英文歌行不？”唐一敖终究还是妥协。
没有吉他，他只能选择清唱。
同学们热情地为他打着节拍。
唐一敖唱的歌，还是那首《阳光季节》。
唱给全班同学听，也唱给特定的那一个人。
Goodbye to you my trusted friend
We039039ve known eah other sine we were nine or ten
Together we039039ve limbed hills and trees
Learned of love and ABC039039s
……
难以忘怀，三个月前足球场上那个夜晚。
空气中是青草的味道，晚风轻拂着女孩的长发。
皎洁的白月光，洒在了心上。
江心月专门搜索过这首歌，得知歌词的意思以后，每听一次都会泪目。
她会想象，自己到了身患重病的那一天，还有没有机会向所爱之人道别。
一曲唱罢，徐飞扬冲上来，给了唐一敖一个大大的拥抱。
唐一敖试图将他推开：“大男人抱这么紧，肉不肉麻？”
徐飞扬压低嗓门：“我把每个同学都抱一遍，就能抱到张柯了。”
唐一敖恍然大悟，一把将他紧紧搂住，难舍难分。
你小子总算机灵了一回。
两人分从不同的方向，一个一个地抱过去。
唐一敖记不清说了多少句后会有期，终于来到江心月面前。
他定了定神，张开双臂。
“小月儿，再见了，后会有期。”
说完这句话，忍不住鼻子一酸，眼泪涌了上来。
江心月站起身来，怔怔地望了片刻，毅然扑入他的怀抱。
有了前面那么多同学的铺垫，两人的相拥，显得合情合理。
江心月已经记不清，有多少次梦见这样的场景。
时间啊，多么希望你静止在这一秒。
“高考完第二天上午，你哪都别去，在家里等我，我有很重要的话跟你说。”
唐一敖轻声嘱咐完这句话，依依不舍地松开小月儿。
面带微笑，走向下一位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