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阵质问声在夜空中回荡。
朱晦踱步而来，神色平静，看不出任何喜怒之色，只是静静地望着莫全，片刻的沉默后，开口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怨我也好，骂我也罢。”
“说我无情也好，说我自私也罢。我只能说，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人族！”
“西天的人，已经盯上了李慧。这个时候将消息放出去，人族的士气或许会振奋，李慧在人族内部的声望也会提升。”
“但换来的，必定是西天的针对！那群残神，从始至终都潜藏在暗处，蠢蠢欲动。”
“老夫可以摸着自己的良心说，老夫的所作所为皆是为了人族！”
“若你非要让老夫给个交代，老夫可以卸下这第一元老的职位，前往东境战场，换回法家的那位无讼境的准圣，如何？”
朱晦的声音很平静，就像是一早就料到了会是这个结果一般，一早就已经准备好了这套说辞。
那阵声音响起，就连莫全都愣住了。
卸去第一元老的职位？
那可是第一元老啊！
在四圣不出的情况下，这一位便是整个华夏权势最大的人！
这样的位置，他当真舍得放下？
“怎么？不信？老夫可以明天就召开长老堂会议，当众宣布！”
“但我的要求还是那一个，北境的事情，不能公开。消息，必须封锁！”
“你们不需要知道为什么，因为时间会证明一切！”
朱晦见三人没有出声，再一次开口言道。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莫全三人还能说什么？
说他贪图功利，打压新人？
他直接卸下第一元老之位。
说他满口仁义道德，言行不一，高坐于上而不见下方之景？
他直接表示去最危险的东境沦陷区同海妖死战！
此刻，他们就算是有再多的不愤，也都只能干瞪着朱晦。
“你说什么我不管，你做什么我也不管！反正，我们徒弟的保密协议绝对不会签！”
“这，是我们的底线，也是家的底线！”杨承冷着一张脸说道。
所谓协议，在旁人看来或许只是一页纸张。
但杨承心里清楚，这个东西不只是一张纸。
尤其是对法家的人而言，更可以成为针对签约者的强有力武器。
一旦对方违约，便可以此为据，千里袭杀！
朱晦沉默了片刻，开口言道：“可以。但北境的事情，他不能说出去。否则，就不是协议找他麻烦，而是老夫亲自找他麻烦！”
“好！”杨承应道，回首看了眼旁侧的云裘，微微颔首。
随即，三人相互对视一眼，也没再多说，径直离去。
各自退一步，这件事情也就暂时告一段落。
接下来，就看这位儒家亚圣说话到底算不算数了！
等到这三人离去之后，四周的几个元老纷纷围上来，劝朱晦三思。
卸下第一元老之位？
此等大事，朱晦此前可从来都没有同他们说过。
在那一刻，所有人也都认为朱晦说的是气话！
不过是权宜之计
对此，朱晦也只是摆了摆手。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语落，朱晦什么都没说，径直转身离去。
深夜，杨承回到家，看着早就一旁等待的李衡，叹了口气。
还没等李衡问，他便主动将长老堂发生的事情告知。
“儒家那一位的谋划，还真是让人一点都看不懂啊！”
杨承叹了口气，看了眼李衡：“你姐的事情怕是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李衡冷着一张脸，没有说话。
脑海中却是不由得又回想起药圣的那番话。
想要帮你姐正名吗？
那就变得更强！
只有拥有足够强大的力量，你才能拥有相应的话语权！
从前的李衡，有李慧照顾着，就算老姐人不在，但威名常在。
现在……他能靠的也就只有自己了。
回去，写！
将这本写完，然后写下一本、下下本！
第二天一大早，长老堂会议召开，所有在京的长老堂成员尽数参会。
会议上，朱晦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自己卸下长老堂的所有职位，并且前往东境沦陷区，换回法家的那位亚圣。
此话一出，顿时在会场之上掀起轩然大波。
毕竟，私底下说和正式场合说出来可是有本质的区别。
前者，尚有回旋的余地。
但后者，却是直接将自己逼到了死路！
一时间，整个长老堂内部议论纷纷，尽皆开口挽留朱晦，甚至有不少人斥责莫全三人小题大做。
只是为了一个人族后生，居然逼得儒家亚圣前往战场？
如此，实为不智！
此话一出，莫全、杨承和云裘当即开口反对，双方差点在整个会场之中打起来了。
至于朱晦？
由于已经卸任第一元老的职位，干脆就在旁边看戏，根本就没有阻止的想法。
直让莫全三人恨得牙痒痒，心里甚至已经在骂朱晦。
这老东西。
一招以退为进，反倒是把他们仨弄得里外不是人了。
好在，就在这群人即将打起来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此地。
道家，周元一。
当这位道家前辈出现在这里的时候，整个长老堂瞬间就安静下来。
从某种意义上来，也正是因为这位道家前辈退下来，才有朱晦的上位。
即便是朱晦这位儒家亚圣见到周元一，也得恭恭敬敬地唤上一声“老哥”。
“行了！都在这里吵吵嚷嚷地作甚！长老堂做事，自当公允！若是有人不公，该下台就得下台！”
“不是因为旁人怎么说，只是因为他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以此来惩罚自己！”
“既然卸任了，那这件事情便到此为止。在法家那小子回来前，长老堂的所有事情由剩下的七大元老和所有长老投票决定！”
“行了，所有人都散了！”
周元一摆了摆手，一出场便是一锤定音的效果，让乱糟糟的长老堂陷入诡异的寂静。
甚至有不少人都悄然把目光投在朱晦身上，想要看看这位是什么反应？
可朱晦就像是睡着了一般，半靠在椅子上，双眼闭着，睁都没睁一下。
就像是……默认了一般。
“都散了！”周元一再次强调，让众人就此散去，随即看了眼身旁的朱晦，道：“我送你？”
“也好。”朱晦睁开眼，应了一声。
两人从长老堂走出，走在偏僻的小道上，周元一看了朱晦，神色复杂，最终化作一声长叹。
“你这家伙儿，什么都好，就是心眼太多，心思太重，以至于一直无法窥破最后那一层境界。”
“天天算计来，算计去，到头来竟是把你自个儿都算计了进去。这样做，值得吗？”
朱晦抬头望着湛蓝的天空，看了良久，方才轻声道：
“哪有什么值不值得。这局棋还没有下完，击杀妖圣只是小胜，覆灭妖族，才是大胜！”
“不到最后，我又怎知我所做的一切值不值得？”
“等看到结果再说吧。如果，我有那个机会的话！”
周元一沉默了许久，方才开口：“我记得你见过李衡了？”
“见过了，和他爹年轻时一模一样，虽然已经在努力了，但还没有尽全力，没有拼命去变强。懈怠了……”朱晦应道。
“我没记错的话，算起来李衡那孩子应该唤你一声师伯吧？”
“师伯？只要这小子日后不用剑指着我，便是最大的幸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