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鸟鸣回荡在山谷间的时候，司尧也起了身，群山笼罩在朦胧的山岚之中，恰如晕开的墨色。
青绾尚在睡梦中，时不时还呢喃着法诀，被子被她踢到了床尾，裹成一团。
司尧重新帮她把被子盖好，出了里屋。
现下天色才蒙蒙亮，但正如卢月所说，背面的山上已经出现了敲敲打打的声音。
司尧以草屋为中心，四周查探了一番，大概确定了声音传来的具体方位，才又走了回来。
青绾已经起身，这会子正站在草屋门口伸着懒腰。
看到司尧，她立马挥挥手和他打招呼。
司尧也微微抬了手回应她。
出去查看前，他在火塘上煮了粥，如今已是清香四溢。
他拿了碗筷盛了两碗粥，和青绾一起坐在火塘边吃。
青绾依旧风风火火，一边扒拉着粥，一边滔滔不绝地问司尧很多问题。
“白夜出去好几天了，什么时候回来？”
“这里的山峰不用灵力似乎过不去，用了灵力会不会暴露你的身份？”
“孔炎派来的影卫要是早早破了你的阵法，我们应该怎么办？”
……
一连串的问题接二连三砸向司尧，司尧丝毫没有开口回答的机会。
青绾抬眸，有些忧愁地看了一眼远方的山岚。
她长叹一声：“算了算了，明日愁来明日愁。”
“对了，我有一个东西要送给你。”忽而，她转换了语气，眼眸亮晶晶的看向司尧。
“送……送我。”司尧还在思考青绾刚刚抛出的问题，懵然一愣，讶然抬头。
“嗯，作为你教我易容术的报答。”青绾已经歇了碗筷，适才她将如意袋翻了一通，将一个鹅黄色的瓷瓶掏了出来。
“就是这个，‘五六七九’。”她拿起瓶子，举到司尧面前。
“不……不用。”司尧摆摆手，结结巴巴拒绝。
“就知道你要拒绝，这不是什么贵重物品，是毒药，用来防身的。”青绾微微一笑。
“毒药？”司尧疑惑问道。
“嗯，是我自己研制的，此药丸一旦吻唇，毒便会亲润五脏，速入六腑，通达七窍，魄散九霄，所以我给它起了个响亮的名字叫‘五六七九’……”青绾起先神采奕奕，忽然停顿了下来，愣了一会才说道：“不过这药目前的毒性还没有那么强，我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怎么调配都不行。”
司尧看她有些沮丧，温声安慰道：“用来防身这样就够了，万一那人有悔改之意，给他解解毒，还有回圜的余地。”
“也对，这也没什么不好，那我解毒丸也一起给你。”青绾脸上阴霾散开，眼神中又重新染上了笑意。
“嗯。”司尧神色温柔地看向青绾，低声回应道。
青绾又从如意袋了翻了翻，将解毒丸也拿了出来，一起递给司尧。
司尧放下手中的半碗粥，伸手去接。
等了一会，青绾却没将瓶子放在他手上，他抬眸，不解地看着她。
“要不还是喝完粥再拿吧，倒也没必要以身试毒。”青绾看看他的粥又看向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也……也好。”司尧不好意思的摸摸脑袋，重新端起了刚刚放下的粥。
远山上的山岚慢慢散去，门外的杜鹃浸润在露珠中，墨绿更甚。
忽然空中传来了一声鸣叫，不过一会杜鹃层叠的叶片中传出稀稀疏疏的声响。
青绾警惕地朝屋外观察着，然后一边将“五六七九”放在旁边的桌案上，一边又慌忙在如意袋里找出曼陀罗花粉紧紧握在手中。
“青绾。”司尧温声喊她。
她回眸，做出一个“嘘”的手势，又朝杜鹃树的方向指了指，示意司尧那里有动静。
“无妨。”司尧的声音依旧洪亮，比之刚才没有半分的收敛。
按照司尧的聪慧，他不可能不明白她的意思，莫非藏在杜鹃树里的不是孔炎派来的追兵。
青绾把声音压得低低地开口问道：“杜鹃树那里貌似有东西，不是孔炎的追兵吗？”
司尧摇摇头，回答道：“是白夜。”
“白夜，白夜回来了。”青绾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在听到白夜名字的那一刻脸上笑容慢慢晕开。
她将曼陀罗花粉放回如意袋，快步走到了杜鹃树下。
司尧也紧随其后。
“白夜，你回来了。”
青绾朝着树上左看又看，浓密的叶片中反而没有了动静。
她看向司尧，疑问问道：“你说白夜会变化之术，难道它变化成杜鹃的叶子了，那哪一片是它呀？”
司尧淡淡道：“大约这几日变化太多形态了，它还没有适应，待会它就出现了。”
“哦，那我们就在这里等它吧，孔炎的人那么凶悍，不知道它有没有受伤。”
墨绿的叶片中再次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过了一会，一个雪白的小团子从叶片中冒出头来。
小团子停在树干上，眨着碧蓝色的大眼睛直勾勾看向树底下的两人。
青绾看着圆圆的小团子，眼睛里都要冒出星星来，圆滚滚的而且是很小的一只，实在可爱得紧。
“白夜，你好可爱啊。”青绾上前，把白夜从树上抱下来，温柔地捋着它身上雪白的毛，一脸宠溺。
“白夜，你真的好小一只啊，和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完全不同。”青绾呢喃着。
白夜“嗷呜”一声，碧蓝的眸子无辜地看向青绾，然后有气无力的缩成一团，沉沉闭上了眼睛。
青绾有些慌了，白夜身上没有皮外伤，如此这般是怎么了。
她焦急地看向司尧。
司尧接过白夜，用灵力探查了一番，温声道：“白夜没事，只是灵力暂时被封住了。”
“是孔炎的人吗？”青绾有些担忧。
“不是，它自己封的，估计是为了方便查探消息。”
“那它什么时候能醒啊，治白夜我还不会。”青绾郝然一笑。
“它没了灵力，找来这里估计走了许久，让它睡吧没事。”
“那我把它抱进屋里吧。”
“嗯。”
青绾转身进了屋。
司尧绕着草屋又走了一圈，然后停在一处出神地盯着屋后的山峰。
“声音是从那里传来的吗？”青绾不知何时出了屋，走到司尧身边低声问道。
“嗯，我查探了一番，声音主要就集中在那一块，但我不确定就在背面还是更远的山峰。”
“那我们从这边上去吧，先不和那些人起直接冲突，把消息打探清楚了。”
青绾所思虑的正是司尧所想，两人一拍即合，顺着山坡往山顶爬去。
为了不暴露行踪，青绾用易容术换了个样貌，两人还早早地商量好了不到万不得已不用灵力。
落满枯枝的山坡，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走了半个多时辰，终于到了山顶。
敲敲打打的声音更清晰，但那声音似乎不在这座山中，而是在对面更远的山峰中。
两人略微歇息了一会，从山顶小心翼翼的往下走，一路查探，一路辨别着声音，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山脚。
声音依旧回荡，但这座山上确实一个人影都没有。
山脚也是，除了窄窄的一条小溪流，什么也没有。
在云台之谷上窜下跳的事青绾倒是没少干，可是翻山越岭这种还是第一次，一路下来，她的双脚越来越不听使唤，走着的时候可能麻木了，一下子停下来反而觉得酸疼得更厉害。
司尧还在沿着小溪四处查探，她实在走不动，就着坐在了旁边的石块上按摩着小腿。
“你还好吗？”司尧查探回来，沙哑着声音低声问道。
“我大概需要稍微休息一下。”青绾也没硬撑着，大大方方地回答。
“好，走了一天也累了，你在这里休息，我去附近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吃的。”
青绾点点头。
司尧又一头扎进了林子里。
回来时，他一手拎着野果，一手拎着鸟蛋。
“嗯……吃鸟蛋你要是觉得有些残忍的话我可以放回去。”司尧举着野果和鸟蛋递给青绾，眼神闪躲着。
青绾抬眸，还未说话，司尧又急急地补充道：“我……我还记得我是从哪里拿的。”
青绾轻声道：“希望我们能够早日找到被抓走的那些人，也算不辜负这些未能出世的小鸟了。”
青绾接过鸟蛋，在小溪边用石块垒了一个小塘，把鸟蛋都放了进去，又小心翼翼地从如意袋里找出一块青色的石头轻轻地放了进去。
不过一会，小塘就冒着热气，沸腾了起来。
司尧从未见过这种青色的石头，疑惑问道：“这是什么。”
青绾看看冒着热气的小潭子，半晌才开口：“母亲怀我时伤了元气，我生下来就是个半死的胎，父亲花了半数的灵力才给我抢回了半条命，后来又用金莲养了我几百年，我才顺利长大的，这石头里也是父亲的灵力，那时我在金莲里，父亲就用这小石块每天让小池塘保持着最舒服的温度。”
青绾看向远方，漆黑的眸子里透露出浓浓的哀伤。
司尧暗骂自己多嘴，一时不知道如何宽慰青绾，思索半天，冒出没头没尾的一句“你父亲一定很爱你。”
青绾眼中的哀伤没有散去，但语气却十分坚定：“嗯，我知道她们都很爱我。”
说话的间隙，小塘里的鸟蛋已经熟了，两人就着野果应付了一顿。
天色暗了下来，山风吹着密林，萧萧瑟瑟。
敲敲打打的声音也随着的黑夜的到来戛然而止。
两人越过小溪，又顺着山坡往另一座山的山顶走。
因为青绾体力不支，两人走得很慢，走了大约两个时辰，使劲朝上看时，才堪堪看到山顶。
青绾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脚下一滑，栽倒在了枯叶里，司尧在前面用枯树枝拉着她，她这一倒，枯树枝也倒了，司尧也被牵连着倒下，两人一前一后扑在落叶里，活像两只掉下树的松鼠。
青绾苦笑一声，索性翻了个身，平躺在落叶上闭目休息。
她喃喃道：“司尧，对不起啊，害你也摔倒，我实在是走不动了，我们稍微休息一下吧！”
司尧从上面的枯叶里滑下来，伸手要扶起青绾。
青绾摆摆手拒绝：“我躺会。”
司尧幽幽道：“地上凉。”
“没事……没事……地上软和……一刻钟……一刻钟后叫我……”青绾的声音断断续续的，累极了的样子。
司尧在她身旁坐下，思索了一会，还是将自己的外衣脱下盖在了青绾身上。
月亮挂在密林的空隙里，繁星犹如倾倒而下的无数夜明珠，一闪一闪的，密林里也微微透着光。
司尧将青绾抓在手里的灯草轻轻放回如意袋里，自己也靠着旁边的树打了个盹。
“真是晦气，这是这个月死的第几个了，害得我们又得到处去抓人。”
“第七八个了吧，也不知是怎么了，忽然死了那么多。”
“唉，快别说了，赶紧扔了回去吧，我这感觉我全身都不舒服。”
山顶上传来了神兽扑腾翅膀的声音，方才对话的两人似是已经离开。
青绾和司尧听了声，早已清醒过来，但摸不清是什么情况，两人都不敢轻举妄动，直到山顶没了任何声音，司尧才伸手拉起了青绾。
“是神族的人吗？”青绾非常小声地问。
司尧点头。
对话的两人说死了的那些人估摸着就是被抓来的人族，青绾有些不好受，只觉得心口堵着，无处宣泄。
“我们去看看。”司尧轻声地说道。
青绾没说话，只是利索地起身，抓着树枝快速地往上走。
距离山顶几十米的时候，两人发现了一个布袋。
布袋是方才那两人扔下来的，只不过刚刚神兽扑腾翅膀的声音压盖住了布袋摩梭枯叶滑下来的声音。
青绾先上前解开了布袋。
里面是一个年过六十的老者，卷缩着身体，一动不动。
青绾心头一颤，赶紧伸手去探他的脉搏和气息。
司尧也在旁边紧张地看着。
“还有微弱的脉搏，我们还可以救他。”青绾言语之中满是欣喜，颤抖着收回手。
“具体的病症我还拿不准，我们得先回草屋。”
青绾拿了一颗丹药喂给老伯，然后侧着身就打算背起他往下走。
司尧拉住了她：“让白夜来接我们吧！”
“召唤白夜不用灵力吗？”青绾问。
司尧轻声道：”“你的灵力可以变换一些蝴蝶、蜻蜓吗？”
“可以。”
“那你变化一个让它去找白夜，白夜会跟着它来的，用不了多久。”
救人的事耽搁不得，青绾绕转手腕迅速变化出了一只彩色的蝴蝶飞向了山林间。
“这样不会被孔炎的人发现吧！”
“不会，你的灵力很微弱，他们顶多以为山间的精灵成了精。”
青绾点点头，依旧扶着老伯，不时地观察着他的情况。
约摸一刻钟后，白夜赶来带着他们回了草屋。
司尧将老伯放下，青绾立即上前细细查看。
从瞳孔到脉像再到体温，她看得极其仔细，渐渐地眉头越锁越紧。
司尧看着也很着急，弱弱问道：“是很棘手的病症吗？”
青绾回头严肃道：“明日你在草屋旁边搭个草棚和白夜住在那里吧，老伯我来照顾，你们都不要接近这里。”
“是疫病？”司尧试探性开口。
青绾点点头，肯定了他的答案。
“我是神族，不碍事的，反倒是你，虽有神族之名，实际上灵力微弱，你在这里更危险，我留下来照顾老伯！”明明不善言辞，司尧说这话时却是激动又坚决。
青绾摆摆手，淡淡道：“我是医师，更何况那法阵困得了孔炎的探子一时却被困不了一世，要是他们找来了，你还要对付他们，我们的身家性命都系在你身上，你不能出半点差错。”
司尧垂下眼眸，再也想不出一句反驳的话，良久他回道：“明天一早我就搭草棚子，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都告诉我。”
说完司尧退出了草屋。
方才在山上那两人对话时青绾心里就有疑虑，一个月的时间怎么会死了那么多人，如今再看老伯的症状，风寒束表，卫阳被揭，脉浮紧，真是瘟疫无疑了。
对于瘟疫她只在母亲的手札中看过，之前研究的药丸也是按着母亲的药方做的，具体有没有作用，她也不知道。
她只有一个念头，只要她活着，就不能让老伯白白送了命。
她给老伯喂了清疫丸，一边研读手札，一边记录老伯的情况，一整夜，她都忙忙碌碌的。
天亮起的时候她也没察觉，只是依旧忙前忙后，依着老伯的病情，照着手札又配了药方。
司尧做好早饭等在草屋门口的时候，她也没顾得上。
边拿着药草去煎，边朝着司尧道：“你离我远一点，放门口就行了。”
司尧显然没听她的话，待她把药煎上回来，他依旧端着碗站在那。
“我待会再吃，对了，这是调中丸，你把它服下，可以预防的，虽说你是神族，但也不要大意了，还有这个香，你也燃上。”
“那你呢？你怎么办？”司尧讷讷道。
“我是医师，我当然早就吃了，你也快吃啊。”青绾匆匆回了几句，转身进了屋里。
过了一会，草屋里又传出了声音：“饭你放门口就行了。”
司尧无奈，放下碗，回了草棚。
一连几天，青绾都待在草屋里，密切关注老伯情况的同时，细细研读手札，调配药草，渴了就冲到门外随意舀一瓢水喝，饿了就在门口拿司尧准备好的食物，她全神贯注，完全将外界屏蔽，以至于门口的饭食从热气腾腾的饭菜变成了野果、干粮时，她也完全没有察觉，司尧已经好几天不在草屋的事情她也没有注意到。
到了第五天的时候，老伯的烧终于退了下去，他嘴角呢喃着要喝水的时候，青绾正在配新的药方。
她激动地丢下手里的药草，凑到床边仔细查看老伯的脉象。
“脉象从容和缓、不浮不沉、不疾不徐……”她呢喃着，眼角眉梢都是抑制不住地喜悦之情。
老伯微微睁眼，艰难开口道：“小……小姑娘，是你……救了我。”
青绾兴奋地开口问道：“老伯，还有没有哪里觉得难受。”
老伯轻轻摇摇头。
青绾自言自语道：“喉咙那些一时半会好不了，咳嗽也还有一段时间，不过没什么大碍，老伯，你终于挺过来。”
老伯一脸感激，艰难地冲着青绾笑笑。
“对了，老伯，我去给你拿水，顺便告诉我朋友你醒了。”
老伯点点头。
青绾拎起裙角，一个箭步冲出屋外，脚步还没跨出门槛，声音先传了出去：“司尧、白夜，伯伯醒过来了！”
屋外没有传来司尧回答的声音，只有白夜低低的一声鸣叫。
青绾站在门外时，白夜也已站在草棚前挥着翅膀。
“白夜，司尧呢？”
白夜拍拍翅膀，脖子看向草屋背后的山。
“司尧在屋后。”
白夜翅膀挥得更加用力，表示司尧并不是去了屋后。
青绾心里一震，弱弱道：“他一个人去查探情况了？”
白夜一声低鸣，肯定了她的答案。
青绾愣愣答了一句“哦”，然后失神地去火塘边烧热水给老伯。
老伯现下的情况已经好转了很多，烧水的间隙青绾也煮了清淡的米粥，让老伯一并吃下。
夕阳的余晖消散，青山再次隐在了夜色中，青绾给老伯熬了药，又在手札里记录她根据老伯不同阶段的病情调配的药方，这中间，她每隔一会就跑到草棚里看看有没有司尧的身影，每一次都是满怀期待的去，然后灰溜溜地回来。
白夜都被她弄得紧张兮兮的。
又过了两天，司尧还是没有回来，青绾想出去找，白夜死死拦着。
她又焦急又担忧，一点办法都没有，她白天伸长了脖子往屋后的山里看，到了晚上就呆呆地坐在杜鹃树下，一坐就是半夜，她从来没有觉得日子这样难熬。
老伯逐渐痊愈，已经能够拄着拐杖在院里走动走动晒晒太阳了。
青绾连日来都没好好歇息，但她仿佛不知疲倦般，拿着艾草、苍术将屋子里里外外熏了一遍又一遍，院落也被打扫的一片叶子都没有，白夜被逼得没处落脚，变成了小狐狸的模样，躲到了杜鹃树上。
老伯看着青绾担忧的样子，又愧疚又不忍心。
他只得安慰道：“也许晚上他就回来了。”
青绾装作若无其事，微微笑道：“嗯嗯，老伯，不用担心我，你修养好身体才是最紧要的。”
又过了一天，青绾站在熏了一遍又一遍的草屋前，麻木地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她一会倚着屋门发呆，一会坐在秋千上愣神地看着远方。
当那个熟悉的声音出现的时候，焉酸地里的焉酸她正数到四百五十六。
“青绾，你怎么还不去休息？”司尧借着月色看清焉酸地里的身影，轻声开口问道。
青绾背对着他，双手颤了颤，不可置信地回头。
与司尧视线交汇的刹那，她质问道：“你去哪了，为什么不和我说。”语气中看似是责怪实则是担忧。
面对着青绾灼灼的目光，司尧心中一慌，结结巴巴道：“我……我看你一直在忙，就……就没打扰你，不好意思，害你……担心了。”
青绾走到司尧跟前，打量了他一番，表情终于有所松动：“还好你没有受伤，别的事明天再说吧，先休息吧。”
说完她伸伸懒腰走回了草棚，嘴里还嘟嘟囔囔道：“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老伯听到了屋外的动静，也从里屋走了出来。
司尧迎上来搀扶着他：“老伯，夜里风大，快进屋去吧！”
看到司尧，老伯松了一口气，感慨道：“我这把老骨头，硬生生是被你们拉回来了，这些天倒是苦了这女娃，又要照顾我，又每日每夜为你担心。”
老伯的眼睛看向草棚，司尧的视线也跟随着看过去。
草棚做了简单的外墙，其实看不到里面的景象，但是他们依旧看着，因为他们知道青绾就在那里。
“老伯，夜深了，你身体还没好全，快回去休息吧。”
老伯点点头，由司尧扶着回了里屋。
司尧看着老伯歇下，才灭了烛火出来。
白夜依旧一副小狐狸的模样，等在杜鹃树下。
见到司尧，它立马就冲了过来，拼命地蹭着司尧的衣角。
司尧蹲下，抚摸着它的头安慰道：“我没事，而且收获不小。”
白夜低声鸣叫了两声，朝草棚看看，又朝杜鹃树看看。
司尧抬眼望向草棚的方向，愣神道：“她几天都没合眼了吗。”
白夜轻哼了一声。
司尧神情怅然，他走到草棚里，青绾已经在摞着的干草堆上睡熟，她卷缩成一团，梦里依旧呢喃着美食。
一切正如清泠之渊初见时那样。
司尧拿了干净的外套盖在青绾身上，自己则躺在了另一堆干草上。
月色透过茅草的间隙洒在两人身上，司尧只是愣神地看着青绾。
他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在思云殿前和父亲的对话，他说如果他遇到他喜欢的女孩子，他会将世上最好的一切都捧到她面前。
那时的少年，明亮到狂妄，狂妄到不知世事无常。
他遇到了这世上最好的女孩子，可他却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爽朗少年了。
他再也睡不着，坐在草堆上，一会看看青绾，一会看看头顶的繁星，枯坐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