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轩辕山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
司尧和梓璟在苍玉峰等了许久，到了寅时末，山脚处一枚信号弹冲天而起，在黑暗的夜空中绽放出耀眼的光芒，宛如一朵盛开在死亡边缘的花。
两人相视一眼，眼中皆是坚定，一声令下，带着苍玉峰的二百精锐，悄无声息地朝着赤离峰后方迂回包抄而去。
此时，在赤离峰的营地中，孔炎立在殿外，看着如烟花般炸开的信号弹，脸色逐渐阴沉起来。
他看向旁边的士兵，眼神锐利：“世子那边可有九河大人的消息。”
士兵战战兢兢，哆嗦着道：“不曾。”
“要你们何用。”孔炎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黑色雾气在掌中凝结，下一秒方才答话的士兵眼角、嘴角溢出鲜血，竟是被活活震碎了所有心脉。
他十分嫌恶地看了一眼倒下的士兵，转身回了殿中。
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殿外传来了厮杀声，臾朝玄霄几人已经攻上了赤离峰。
士兵来报时，孔炎一时怔住，手中的半盏清茶洒了满地。
他的脸扭曲成极难看的模样，生硬吐出一句：“带上司昀，从后方撤离。”
话音落下禀报的士兵却迟迟未行动。
孔炎眉毛一竖，震怒道：“为何不照做。”
从旁的守卫立时都跪了下来。
领头的一个清了清嗓子，像是做了极大的心理建设才吞吞吐吐道：“陛下……陛下恐怕不行了。”
孔炎目眦尽裂，咬牙质问：“不是让你们用药吊着他的命吗？”
跪着的守卫将头垂得更低，全身都有些颤抖。
“是陛下……用……灵力将所有药逼了出来，还强行运功耗损了心脉。”
孔炎气急，一把掀翻了面前的几案。
“走。”他摔门而出。
几个守卫这才慌忙起身跟了上去。
没走出几步，眼前蓦然出现了两人身影。
梓璟手持长枪，英姿飒爽，枪尖直对着孔炎。司尧紧握着手中的天箫，双眸如同深邃的寒潭。
“你……你们……”孔炎一时怔住。
“还不束手就擒。”梓璟朗声道。
孔炎眼中却没了方才的惊慌，冷笑一声朝着司尧挑衅道：“四殿下你还真是命大啊，这回不玩易容换脸的把戏了吗？”
“你少啰嗦，你已经无路可逃了。”梓璟大喊道。
“梓璟娘娘，这兄弟几人都回来了，以后轩辕山哪里还有你们母子的容身之所，你真的想好了吗？”孔炎开口，语气十分阴冷。
梓璟轻笑一声：“孔炎，你小瞧我了，你以为我还是从前的梓璟吗？”
“就凭你们两人也拦不住我们。”孔炎眉眼一扫，十分不屑，对着身后的一众人道：“能杀这两人的，都是头功，给我上。”
身后的一众人霎时间都涌了上来，刀剑直直砍向两人。
梓璟猛地将长枪往地上一跺，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紧接着一声尖锐的口哨声划破长空。刹那间，四周涌出两百余人立在司尧和梓璟身后。
司尧率先迎敌，挥动手中的天箫，顷刻间无形的音波如汹涌的波涛向对面攻去，拦在孔炎身前的众人面露痛苦之色，却依旧不甘示弱，他们呐喊着结印施法再次又冲了上来。
刀光闪烁，剑影交错，喊杀声震耳欲聋。两方人马如潮水般冲撞在一起，鲜血在空中飞溅，染红了脚下的土地，构成了一幅惊心动魄的画面。
半个时辰后，孔炎的士兵终是败下阵来，孔炎还妄想做最后的挣扎，变化下一个傀儡人，企图偷偷逃离。
然坐骑还没飞出几米，梓璟催动灵力，用羽箭将其射落了下来。
他死死盯着司尧和梓璟，愤愤道：“不要得意的太早，九河大人和吾儿会为我报仇的。”
“押下去。”梓璟一声令下，孔炎被侍卫架着拖了下去。
梓璟与司尧到达祈年殿时，玄霄与司晏、司宸正候在殿外。
“二哥、三哥。”司尧行了一礼，唤了一声。
“四弟。”三人对视一眼，心中皆是感慨万千。
“陛下如何了？”梓璟开口，神色中满是忧虑。
玄霄道：“臾朝进去了好一会，现下还不知是什么情况。”
正说着，臾朝推开了门。
几人同时开口：“如何。”
臾朝低垂着头，眉心处挤出深深地沟壑，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梓璟见状，直接冲了进去，几人也想随着进去，却被臾朝伸手拦住，他淡淡道：“陛下说，这辈子终是他对不住你们，最后的时间他只想和梓璟好好说说话。”
几人默然，一时都呆愣在了殿外。
梓璟一步步往里走，脚步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沉甸甸地压在她的身上，让她觉得呼吸困难。
当她的目光落在床榻上那熟悉的身影时，世界仿佛停止了转动。
司昀静静地躺在那里，气息奄奄，曾经那充满活力与光彩的面容如今已变得苍白如纸，毫无血色，他的嘴唇干裂，微微张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只能发出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气息声。
梓璟的双腿一软，差点跌倒在地。她踉跄着冲向床榻，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模糊了她的视线。她伸出颤抖的手，想要触碰司昀，却又害怕这轻轻的一触会惊扰到他那如游丝般的生命。
“你来了。”司昀的声音极轻，带着一丝哽咽。
“司昀……”梓璟的声音沙哑而哽咽，那简单的两个字仿佛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她的脑海中不断闪过曾经和司昀在一起的画面，那些欢笑、那些争吵、那些甜蜜与苦涩交织的瞬间。
“阿璟，不哭。”司昀奋力抬手，想要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水。
“你不会有事的。”梓璟恍惚着，拼命摇着头。
“阿璟，没事，你能来我已经很开心了。”司昀的泪水从眼角滑落。
“我去叫医师，他们一定有办法。”梓璟起身，恨不能瞬间将天下所有的医师顷刻间都召唤到此。
“阿璟。”司昀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拽住了她衣袖的一角。
“阿璟，来不及了，我只想和你说说话。”
梓璟泪流满面，转过身去伏在司昀的身上放声哭了起来。
司昀奋力抬着手，轻轻抚摸在她的头发间。
“阿璟，紫藤花树下的梨花酒我挖出来了，到时候你一定要喝……秋千架我也修好了……还有……还有麟儿的小木鸟……”司昀断断续续说着，气息越来越微弱，“阿璟，如果……如果还有下辈子，我……一定好好听你和母妃的话，我们不吵架不怄气……我们好好在一起。”
“阿璟……我爱你。”他又唤了一声，这一声饱含着深情与不舍。
梓璟感受到他的手一点一点从自己的发间滑落下去，温热的气息一点一点冰冷下去。
她曾以为，他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
在漫长的岁月里，他们可以慢慢解开彼此的心结，可以让那些曾经的误会和伤害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散，他们能再次像最初那样，眼中只有彼此，没有猜疑，没有隔阂，和好如初。
然而，这一辈子，他们竟如此仓促地走到了尽头，一切地一切都还没有来得及便戛然而止了。
梓璟微微抬起头，握住司昀冰冷的手，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脸上，试图传递自己的温暖，哪怕只有一丝一毫。
她轻声诉说着那些未曾说出口的爱意和愧疚，任凭着眼泪大滴大滴落在床榻上。
眼前的人却只是睡着一般，就那般安稳沉静地躺着。
良久良久，她终是大哭出声。
殿外，司尧呆呆地站在一旁，眼中满是震惊与伤痛，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司宴和司宸亦是满脸沉痛，他们默默地低着头，泪水沿着脸颊滑落。
玄霄与臾朝背靠着殿柱，脸上亦是布满苦色。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被这悲伤浸染，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