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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仙人

    弘光元年,顺庆府。

    虽然已值初秋下午,阳光却依旧炙热,山坳内的树木耷拉着叶子,一丝风都没有。

    不远处矗立着三个新堆的土包,那是三个新立的坟头,坟头的外表已经骄阳烤干,空气憋闷的仿佛凝固。

    小溪旁的树荫下坐着四个男人,其中三个是身上披着破麻布面黄肌瘦的汉子,三人手里都捧着一个纸碗吭哧吭哧疯狂的往嘴里扒拉着吃的,而那纸碗上红红绿绿的赫然印着“白象羊肉汤面”的字样。

    唯有一个身着牛仔裤的青年人看似懒散的倚坐在一棵树旁,观察着那几个全然不顾吃相的人,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他叫刘寒,二十八岁,本是豫州市一个普通的扑街写手,在去超市买泡面的路上捡到一枚不知什么年代的古朴钱币,正值盛夏,街道上也没什么人,酷热难耐的刘寒扛着一箱方便面,想着如果能如里的人物般可以瞬移就好了,可这么一想不要紧,他只觉整个世界天旋地转,四周一片幽深,无数的星辰碎片如乱流般肆虐,以至于在意识消失之前刘寒只能奋力抱紧那箱泡面。

    是的没错,他穿越了,此时的刘寒虽然表面淡定,但实则内心慌得一批,因为那三个快饿死的汉子口中得知,现在的时间是弘光元年初秋的四川,弘光元年是什么时候,作为穿越文的老扑街,没人比他更懂明末。

    弘光元年,崇祯皇帝已自挂东南枝,大明作为统一王朝正式结束,而后南明政权不思进取陷入内斗,同一时间顺治入关进驻紫禁城,多尔衮率大军南下势如破竹,一声号令留发不留头,酿成扬州十日、嘉定三屠、江阴八十一日、昆山之屠、嘉兴之屠、常熟之屠……

    但相比于螨清,此时还有个更狠的主,那便是定都成都的“大西皇帝”张献忠,虽然史书上对张献忠屠蜀存疑帮螨清背了锅,但张献忠绝对脱不了干系,……这……这活脱脱的地狱模式呀!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在没想到怎么回去的办法之前,他必须先活下来,而活下来最好的方式便是先稳住这三个饿汉,他倒是不太担心这三个家伙卸磨杀驴,毕竟除了那箱泡面他毛都没有,首先得弄清楚这些人的性子,倘若不是大奸大恶倒是可以互为倚靠。

    通过刚才简单的沟通,刘寒了解到这三人一个叫张永涛一个叫钟龙,个头最高大的那个叫林登万,皆是山下石头村的村民,之所以落到这步田地,是因为他们的村子刚被张献忠的部下屠戮过,那三座坟头里埋葬的,正是他们的亲人。

    “这东西真好吃呀,俺就没见过这样的面,俺家过年的饭食也比不了!”骨头架子最大的林登万将纸碗往地上一扔,随口说了句,说完他突然想起自己已经没有家了,眼神往坟头那里嫖了一眼随即又黯然下去。

    “废话,仙人的吃食,能不好吃吗?”张永涛也吃完了最后一口,偷瞄了一眼刘寒,对林登万道。

    “爹娘都没了,咱们三个接下来怎么办?”钟龙叹了口气,将三人心中的问号摆在了眼前。

    三人本是石头村本分的农户,如今家人死绝,能吃的能用的也全被乱军洗劫一空,至于庄稼,那群狗娘养的竟然将还未成熟的稻子全给收割了,绝望,是三人心中共同的念头。

    “现在周围全是那八大王的人,叫俺看,咱不如去投了那……”

    “你敢去投那屠夫,俺现在就打折你的腿!”钟龙话还没说完,林登万便怒目圆睁的要动手。

    “二楞!你冲动个锤子,这不是在商量吗?先坐下。”张永涛知道林登万的脾气,只得先安抚道。

    投张献忠他也不是没想过,毕竟整个四川如今都是张献忠的天下,能活着的,要么是像他们这样猫在林子里苟延残喘活一天算一天,要么就是加入大西军,跟他们一样成为屠夫手里的屠刀,只是……他们的亲人两天前才死于八大王之手,莫说林登万愤怒,他心底里也是不赞成的。

    “俺又没说一定要去,地是种不成了,难不成在这儿等死吗?”钟龙眼神躲闪下意识的往后躲了一下,他从小就没少被林登万揍,已经有了阴影。

    “留在这儿肯定不成,那群强盗现在还在附近劫掠,保不准啥时候来个回马枪,要不咱们往东吧,东边还是朝廷的控制范围。”张永涛指了指东边道。

    “俺不去,朝廷就会内斗,俺们每年给他们上赋税,全被那些当官的贪了,听说当兵的兵饷都不发,建奴一来,当官的比谁跑的都快,俺才不去当炮灰!”钟龙闻言十分不屑的反驳张永涛。

    “俺看你就是怕死!”林登万又瞪了一眼钟龙,钟龙没敢反驳。

    不过三人随即一想便抛弃了投大明的打算,且不说到了那边投靠谁,会不会被接纳,顺庆距离南京山高路远,光是一路上怎么活下去就是问题,再者说,朝廷目前在跟建奴打仗,据说建奴已经拿下了扬州城,距离南京仅一步之遥,实在是太冒险了。

    至于投建奴,三人从来就没想过,这时的汉民对北方的蛮夷有着天生的厌恶和鄙夷,这是大明两百多年来在边患不断的情况下对臣民潜移默化的影响,商量了一会儿也没想出个对策来,这时张永涛突然看着钟龙,朝着刘寒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意思再明显不过,因为这里不只有他们三人,还有一个“神仙”,送给他们从未吃过的美食的“神仙”。

    张永涛脑子本就活络,之所以刚才跟钟龙两人大声密谋,就是想引起仙人的注意,相比于投靠杀人如麻的八大王张献忠和只知道贪钱和内斗的朝廷,很显然跟着“神仙”更安全。

    起码不用饿着肚子,刚才的面真是美味呀,喜欢吃面,难不成仙人是北方人?而且那面还有股子羊肉的骚膻味儿,不过真是过瘾呀,上次吃肉是什么时候,张永涛早已想不起来。

    但见那仙人倚靠着树干不知在思索什么,就是不跟他们搭话,张永涛终于忍不住了。

    钟龙很明显明白了张永涛的意思,可他胆子小,二人便都看向林登万,林登万眼睛瞪得老大,他没弄明白二人的意思,正在这时,一直坐着的刘寒站了起来,他的动作很慢,嘴角甚至还抽抽了两下,似乎身体很是僵硬。

    “如果你们三个不知去哪儿,不如就跟着我吧。”刘寒面色十分平静的对三人道,他现在虽然也朝不保夕,但毕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对明末的历史比旁人要透彻不少,只要解决了眼前的吃饭问题,他总能有办法在这个时代活下来。

    想想有些好笑,这三人竟然喊他神仙,哪有穿着牛仔裤留着板寸头的神仙?还扛着泡面?

    通过刚才的观察,刘寒算是对古代人的食量有了充足的了解,在他的示意下,三个饿鬼就那么舀着河水,酱包调味包胡乱的一撒,一手抓着面,蘸着调料水呼哧呼哧一个劲儿的往嘴里塞,不大一会儿竟然干掉了一整箱十二桶泡面,还一副意犹未尽没吃饱的样子。

    这话一出,张永涛和钟龙脸上都是一喜,赶紧跑过来跪倒在刘寒面前表示愿意,林登万慢了半拍,但想了想也确实没有比跟着神仙更好的法子,便也走过去跪倒。

    “都起来吧,我还有事要做,你们三个先去一趟石头村,打探下看看还有没有活着的其他人,注意安全,不要暴露了行踪,结束之后在这里等我。”刘寒虽然不太适应古代的大礼,但本着入乡随俗的念头,故作镇定简单吩咐了两句,其实他就是想暂时支开这三个人。

    刚才趁着三人吃泡面的时间,刘寒搜遍了全身也没找见自己被骗着买的那枚古怪铜币,想着泡面都能带过来,没理由裤兜里的钱币带不过来。

    寻摸了好一会儿他突然发现左胳膊手腕里侧竟多了一个圆形的印记,仔细看才发现,就是那个铜钱的模样,甚至还依稀能看到上面‘受命于天,法随即竟’的字迹。

    受命于天刘寒知道,朝廷的玉玺上便有这四个字,可这法随即竟如何理解?是说有了想法就能马上到达吗?

    这让刘寒刚才一直在压抑着心里的不解,迫切的想去试验一番,也是基于此,他才敢大胆的忽悠三人,用管饭的法子收买人心,至于能不能回去,不试试怎么知道?

    见三人高兴的离开,按捺住兴奋,刘寒寻了一处足够偏僻的山洞,坐定之后他抬起左手,对着那印记高呼:

    “我要回到2022年!”没反应。

    “我要回到未来!”没反应。

    “我要回家!”依旧没反应,刘寒有些郁闷。

    “老子要回家!”没反应。

    莫非是口诀不对?想了又想,刘寒又换了一种思路,开始在心里重复默念着‘我要回去’的念头,接连三次后,周围突然一片模糊,霎时间他仿佛坠入真空,周围却又有无数的星辰碎片入狂风般肆虐,之后他便没了意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