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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乾坤未定,你我皆是黑马

    石砫城外,残阳如血。

    经历刚才酣畅淋漓的速射之后,摇黄军的一千亲卫兵早已没了刚才的紧张,反倒显得很是泰然,他们各自检查着枪械,往空弹匣里一颗颗的压着子弹。

    在全歼了巴尔各达的三千骑兵之后,得知鞑子军营有大动静,刘寒果断的命令全体士兵退回原来的位置,仍旧以略显低洼的坡地作为防御地点,而从鞑子军营到达他们这里的一路上,横七竖八的鞑子尸首则是天然的路障。

    “大人,核实过了,刚才一战共消耗步枪子弹两万两千余发。”陈武满头是汗的小跑着到刘寒跟前道。

    “知道了,告诉弟兄们,尽量节约弹药,但不能以自身性命为代价,每名掷弹手负责保护两到三位射击手,防爆盾牌都分发到位了吧?”刘寒思量了一下后道。

    相对于三千敌人来说,他略微感觉子弹消耗过于严重,事实上这要是漂亮国那位五星上将在这儿估摸着要被气死,以二战时期为例,平均杀死一名敌人需要消耗子弹一千多发,再往后就更夸张了,棒子战争时平均杀死一名敌军需要两万发,越站就更夸张了,平均杀死一名敌人需要消耗子弹五十万发。

    而刚才近乎屠戮般的战争,每杀死一名鞑子仅仅需要七到八发子弹,几乎已经算是节约到极致了,考虑到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子弹都是打在了目标更大的战马上,投入产出比应当更高才是。

    当然,这主要是因为这年月人命不值钱,虽然刘寒一再强调他看重士兵的性命胜于一切,但陈武、林登万等核心教官却不以为然,前者认为如此重要的战略物资应当能省尽省,能用战刀解决的,就尽量不用子弹,而后者则认为除了刘寒的安危,其他的都不屑一顾,哪怕是把子弹一次性消耗光,当然,如果刘寒没有遭遇危险,那自然是省着点好。

    亲兵营一千人共计携带了两百张重盾,这几乎已经是所能携带的极限,也只有体格相对健硕的战马能在同时驮运士兵外加重盾的情况下完成战略转进,但防爆盾牌并不在此列,这玩意儿的防御能力虽然比不过厚实的重盾,但防御箭羽的能力还是有的。

    实际上重盾主要是为了阻止敌军骑兵的冲锋,重盾配合长枪一直都是步兵防御骑兵冲锋的神器,当然,刘寒并不指望靠着这三两百人就能真的抵御住骑兵的冲锋,事实上,这算作是一个诱饵,会天然的让不可一世的鞑子们觉得汉人就会这两下,再加上他自己就站在重盾手前方,更给人一种擒贼先擒王,只要冲过去杀了他刘寒,战争就会结束一般。

    巴尔各达就是个很好的例子,他用自己的冲动证明了自己的无能。

    刘寒给陈武交代完眉头就有些微皱,通过望远镜刘寒观察到,这次的骑兵冲锋实在是太多了,其中间杂着骑射手,骑射手的射程约莫是八十到一百二十步,这就意味着射击手必须在距离更远的时候开火,不仅准头会变差,还会让敌人提前预估到他手里步枪的数量,以决定是否要后撤。

    这与刘寒的想法几乎背道而驰,刘寒费了这么大的劲儿,受了那么大的折腾才搞来这么多枪支弹药,为的就是一举搞定阿济格这个强敌,好有时间好好经营川蜀,倘若让阿济格带着主力跑了,日后恐怕很难再有合适的机会消灭这伙鞑子,毕竟他手里的骑兵不论是数量还是战力都远不如鞑子。

    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个必答的问题,刘寒现在不得不做出选择。

    除此之外,通过望远镜刘寒还看到鞑子军营内尘土飞扬,这极有可能是在整顿步兵的过程中造成的,这其实算是个好消息,说明阿济格已经将他作为最主要的对手,擒贼先擒王,他是想毕其功于一役,这与刘寒的想法不谋而合。

    陈武在阵线前疯狂的跑动着,下达着刘寒刚才的命令,脚下已经能感觉到万马奔腾造成的轻微震动,这让所有的士兵再次血脉贲张,同样的,压力也是倍增,一些士兵压子弹时甚至出现手抖的情况,似乎刚才对巴尔各达部的屠戮所产生的士气已然消耗殆尽了。

    刘寒认真的观察着敌方局势,也观察着自己手下士兵们的情绪,他敏锐的觉察到了这一点,骑着自己的战马小跑着离开了重盾手阵营,跑到了射击手阵营的一头。

    “弟兄们,这或许是你们终生难忘的一次战斗,也必定是载入这片土地史册的一次战斗,不论你们现在有多么恐惧、多么紧张,都已经无法避免了。”刘寒一边高声说着,一边夹着马腹驱使战马用不快不慢的速度环着射击手阵营开始战前动员。

    刘寒其实是想告诉他的士兵,鞑子的大部骑兵距离他们已经不远了,这时候即便他们想跑,也已经来不及。

    “鲁圣人曾经说过,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个好士兵,鲁圣人还说过,不在死亡的边缘起舞,又怎能感悟到生命的美妙,死亡,是每个人终将面对的结局,能死在战场上马革裹尸,能为你们的子孙之幸福而死,比之浑浑噩噩活个七八十年更有意义。

    在这场战争中,我不能保证你们都能活着,但我可以保证即使你们战死,你们的家人也将得到妥善的安置,他们不会再挨饿,他们将得到足以匹配你们功勋的土地和银子,而你们能做的,就是打好这场战斗,羞叫鞑子小觑了你们,也别让我刘寒小瞧你们。”

    这场胜利对于刘寒来说至关重要,赢了就能破局,输了大概率就是慢性死亡,毕竟大清国有无限的后备兵员,而他养着那三万多部队已然捉襟见肘,他输不起。

    战马环绕着整个阵线走完了一圈,而后又驮着刘寒回到了位于中间的重盾手阵营,他调转马身使其面向自己的部下,他的背后无数的鞑子骑兵已经距离他们不足五百米,他的士兵紧紧的咬着牙关,就连刘寒的心脏也因为千军万马的压迫怦怦直跳,他抽出了自己的战刀高高扬起,陡然抬高了音调怒吼道:

    “你们记住。

    生如蝼蚁,当立鸿鹄之志。

    命如纸薄,应有不屈之心。

    乾坤未定,你我,皆是黑马。

    杀!”

    “杀!”

    “杀!”

    “杀!”

    阵线上的士兵不知怎的,突然就没了声响,他们紧紧的握住手里的武器,他们表情凝重眼睛发红,他们想起饿死的父母、想起这些年来遭受的苦难,更想起这些年死去的袍泽,他们想起很多,那些画面在他们的脑海里翻飞,最后定格在他们还活着的亲人脸上。

    这最后的一抹,是老迈而孱弱的父母,是年轻却瘦削的妻子,是嗷嗷待哺的孩子。

    而他们能做的,就是打赢这场战争,没有什么比他们珍视的这些更为重要,即使是死亡。

    在这一刻,一千亲卫营士兵的士气被彻底激发,他们用或高亢或嘶哑的声音吼出声来,千言万语只剩一个字,杀!

    五百米、四百米、三百米、两百米……

    一百米……

    鞑子的骑射手开始拈弓搭箭,一千多支箭羽划破长空陡然落在刘寒所在的阵地上,重盾手以重盾保护着长枪手,掷弹手以防爆盾牌竭力的护卫着射击手,虽然一人要保护两到三个,但由于射击手本身就猫在坑洼的低地,再加上防爆盾牌本身就轻便,是以并未显得太过忙乱。

    但即便如此,如此多箭羽仍旧对亲卫营士兵造成了伤害,至少有几十个士兵中箭,不过由于都穿着防刺服,仅仅十几个特别倒霉的被射中了没有防护的脖颈,但这并没有影响到亲卫营整体的士气,反而更激发起了他们的决心。

    生如蝼蚁,当立鸿鹄之志,这些言辞之前他们只在听书时听到过,他们甚至不知道这些字如何写,但却明白这句话的大致意思,命如纸薄,应有不屈之心,他们若是想屈服,就不会选择参军了。

    乾坤未定,你我皆是黑马,是啊,一千人对阵上万鞑子精锐,只要打赢了这场战斗,他们毕竟被历史铭记,他们,就是那匹黑马,管营大人说了,即便战死,他们的亲人也绝不会再饿肚子,而管营大人的信誉是毋庸置疑的,那么他们还有什么后顾之忧呢?

    士兵都在竭力的躲避箭羽,而这一千人中只有一个人岿然不动,那就是刘寒,他任凭箭羽打在他的身上、他的脸上,刺痛感陡然传来,但却并未真正刺破他的防御屏障,他的战马同样披挂着以牛皮和铁皮混合制成的防御箭羽的薄甲,只露出耳朵和眼睛。

    鞑子也不傻,至少有上百支箭羽射向的就是刘寒所在的位置,此刻的他就如同不动如山的战神一般,任凭箭羽胡乱的射在身上、挂在为刺破的防刺服上,刘寒甚至希望自己能吸引来所有的箭羽,以减少普通士兵的伤亡,他最终成为了一只刺猬。

    这是他的选择,战争总是要死人的,或许是敌人,或许是自己人,而一个优秀的将领,就应该懂的牺牲少量的自己人,去换取更大的胜利。

    这个选择让他愤怒,让他觉得自己终究活成了自己不想的模样,这种愤怒在不断的箭羽刺痛之下变成不甘,他暴躁的挥动战刀将身上挂着的箭羽全部刮掉,胯下的战马似乎感应到主人心中的怒意,羞愤的打了个响鼻。

    八十米、五十米……

    更多的箭羽射来,不断有士兵中箭,这个距离上那些鞑子已然感觉到普通箭羽并不能射杀刘寒,便将目标瞄向了更多的普通士兵,伤亡在不断扩大,刘寒听着周围部下的哀嚎声青筋暴起。

    四十米……

    “掷弹手准备,前方四十米,自由抛射一轮!”刘寒终于下达了命令。

    两百名等待已久的掷弹手随即将防爆盾放在地上,在抵挡箭羽的同时下压身体,单手持盾牌,右手从腰间摸出破片手雷,并用牙齿咬住引线用力一扯,而后站起身来面目狰狞的猛力向着前方鞑子最密集的区域投掷。

    精英的鞑子射手瞄准这一契机继续用箭羽扩大着战果,如此近的距离,使至少三十多个投掷手遭受了不同程度的箭伤。

    他们甚至没有想明白敌人为何向他们投掷铁块,这种玩意儿除非击中头部,否则不能对他们产生任何的伤害,以至于他们甚至忽略了铁疙瘩在冒烟。

    轰——轰轰——

    轰轰轰——

    只几秒的时间,两百颗破片手雷在密集的鞑子骑兵阵营里先后爆炸,巨大的声响惊扰了战马的神经,残肢断体挣脱了万有引力的束缚,在半空中抛洒,血色弥漫,就连鞑子的哀嚎也被吞没,只在这一瞬间,射击手前方三四十米左右的位置就变成了阿鼻地狱。

    “就是现在,射击手,一轮扫射!”刘寒当机立断的下达了总攻命令。

    早在一直盯着刘寒的射击手们,当即将AK步枪架在凸起的木棍上,手指用力扣动了扳机。

    六百支铮亮的AK自动步枪开始倾吐他们的怒火。

    哒哒哒——哒哒哒——

    哒哒——

    哒哒哒——

    一万八千发子弹瞬间倾泻在已经距离他们只有一二十米的鞑子骑兵身上,但见无数的鞑子骑兵从战马身上跌落,连同着战马一起翻倒,在巨大的冲击力之下战马连着骑兵滚了十几米才停下,有的甚至滚到了射击手阵营的身前。

    霎时间,手榴弹的爆炸声、步枪的轰鸣声、战马的嘶鸣声、受伤鞑子的惨叫声,夹杂着弥漫于空中的尘土,使整个战场乱作一团。

    但是鞑子的冲锋仍旧没有停止,倒不是这些士兵不想停止,而是在这样混乱的情况下不是他想停下就能停下,一旦随意停下不仅不能活得性命,反而更可能被后方的骑兵践踏,更何况还是在没有得到撤退命令的前提下。

    “切换点射模式,自由射击!”刘寒一边高喊一边冲陈武打了个手势,陈武则立即将口哨塞进嘴里,用尽力气吹出了一长两短的哨音,听到哨音的射击手们立即切换了步枪的射击模式。

    鞑子骑兵由于受到刚才爆炸的声响以及一轮步枪的扫射,阵型已然大乱,再加上满地都是士兵和战马的尸体,冲锋的速度已经慢了下来,但仍旧执着的向着他们冲来。

    阵阵射击声此起彼伏的炸响,每一次炸响都有鞑子兵跌落战马,如此密集的冲击阵型,即便准头不高,也大概率会命中敌人,但射击手们心里都十分明白,他们的优势是建立在充足的弹药上的,一旦弹药用尽他们将死无葬身之地,是以都十分慎重的射击着,争取将每一发子弹发挥出最大的价值。

    点射的威胁自然比不上连射,这致使后部骑兵很快就突进到了距离阵地很近的位置,刘寒果断的又对投掷手下达了投掷手雷的命令,于是乎新一轮的轰炸开始。

    “殿下,怪物!他们都是怪物!那刘寒犹如铜筋铁骨一般,箭羽根本不能对他造成伤害,还有他的那些部下,他们手里的古怪火铳实在是太凶猛了,不仅如此,他们还有更加可怕的火器,他们投出去的铁质武器会爆炸,一炸就是一大片,咱们的勇士不仅不能突破他们的队列,还死伤惨重,诺盖将军已经身亡,费尔扎克大人腿部中了一那古怪火铳一枪,血流不止!他们……他们都请求撤退。”

    面对传令兵的报告,阿济格脸色铁青,他知道刘寒既然敢带着一千人迎战,必然有其底气,但是却没想到这底气居然如此恐怖,将近七千精锐骑兵竟然无法突破一千人的阵列,这说出去有谁信?即便是伪明朝廷的两万正规步军也难以抵挡七千精锐骑兵的冲锋。

    阿济格已经难以用他现有的认知来想象。

    这时,一队骑兵护卫着一辆马车赶来,车上正是腿部中枪的费尔扎克,此时的他头盔已然不知去了哪里,头发凌乱的散在脸上,他满头汗水夹杂着尘土,表情痛苦的有些狰狞,而他的右腿大腿处正汩汩的留着鲜血。

    一个随军医官被费尔扎克的亲兵拉扯着上前医治,由于没有麻药,只撕扯碍事的衣物就疼的费尔扎克在地上打滚儿,除去腿部衣物后,伤口触目惊心,就连那医官也都傻了眼。

    那粗壮的大腿上,外侧是一个指甲盖大小的伤口,但是大腿内侧却如同菊花开花了一半,生出个茶碗大小的洞,虽然子弹并未击中大腿腿骨,但大腿上分明的凹进去一大块,大动脉也被撕扯断裂,鲜血从粗如筷子一半的动脉中流出来。

    “快治!倘若救不活我家将军,老子砍了你!”那亲兵见医官愣在当场,一脚就踹了出去,医官跪在地上不敢动弹。

    以目前的医疗技术,这样的伤势基本上是没救了,即便用绳子紧固来止血,亦或是干脆切除整个大腿,可后续的感染几乎无法避免,又是这样炎热的天气,就算华佗扁鹊张仲景都来了,也得来个否认三连,是以医官很明智的选择了鸵鸟战术,那便是不治。

    治了救不活,那他就是有罪,但倘若不治,这人的死就跟他没关系,这才是军营中的求生之道。

    那触目惊心的伤口也令阿济格皱起了眉头,火铳这东西这些年在与伪明的交战过程中他也俘获了不少,也曾用过火铳射杀过汉军的俘虏,但普通火铳不可能将大腿击穿,更不可能击穿后在对侧留下那么大的伤口,究竟是什么样的火器,才能有如此恐怖的杀伤力?

    “殿下!俺的部将……俺的部将作战勇猛、悍不畏死,但是……但是敌人实在是太恐怖了,他们的火器……火器,殿下,俺的兵都死了……都死了……”费尔扎克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但他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惨烈的败绩,他的那些勇士,甚至没有机会展露他们的武艺,他不甘心。

    “他们不会白白死去,本王会用刘寒的头颅来祭奠他们,会用秦良玉的头颅来祭奠他们,会用石砫城全城的人来祭奠他们!你且先下去养伤,你的英勇本王会如实汇报给当今圣上以及摄政王殿下。”阿济格脸色铁青的半是安慰半是敷衍的对费尔扎克道。

    费尔扎克知道不论如何,他部落剩余的勇士都将得到妥善安置,即便他自己命不久矣,他心中叹了口气没过多久就晕死了过去。

    那传令兵也是个明白人,知道英亲王既然这么说,肯定是不想就此撤退,是以便仍旧跪在一旁等候阿济格新的命令。

    想来也是,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倘若不能取得任何战果,这将成为英亲王殿下一生的耻辱,更何况刚才他们的勇士其实已经冲到了敌人的面前,这说明那摇黄军刘寒的火器虽然犀利,却也并没有达到不可战胜的地步,只要有更多无畏的勇士、更猛烈的冲锋,就还有机会获胜。

    “传令博克图,命令他率所部骑兵迂回,自敌人阵列后方发起冲锋,速去!”阿济格瞪着那传令兵下令道。

    “传令迪克鲁阿,步军缓步推进,将他们团团包围,告诉将士们,此战若得胜,本王将不吝恩赏!今日我与那刘寒,不死不休!”

    想拿下四川,就必须击败摇黄军,想击败摇黄军,就必须先干掉刘寒,倘若这次撤退回去,下次他将要面对的很可能就是整个摇黄军的数万大军,依然还要面对那恐怖的古怪火器,如果他连一千人都无法击败,那以后也不用再妄想了。

    他虽然易怒,但却并不傻,那些古怪的火器本身就意味着莫大的功劳,只要击溃了刘寒,那这些古怪的火器都将成为他的战利品,一千人就能抵御他阿济格这么多骑兵的冲锋,倘若他获得了这些火器呢?

    试问这天下又有何人能敌?

    一将终成万古枯,代价总是要付出的,或多或少而已。

    对于陷入癫狂的阿济格来说,他能付出的代价就是——梭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