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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点天灯

    当刘寒再次见到孙之獬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孙之獬虽然是个读书人,但身材肥硕长相富态,而此时虽然才两个月没见,孙之獬已然瘦了一圈,头发本是半白,此时已经全白了,鬼知道一路上都经历了什么。

    “刘将……刘兄弟,那代善果真是烂泥巴扶不上墙,为兄这次算是走投无路了,来刘兄弟这儿是想讨个差事,为兄虽然愚钝,但还读过几本薄本,应该能帮上兄弟些忙。”孙之獬一见到刘寒立即行了躬身礼,这与前两次见面时的居高临下完全不同。

    这是个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时代,孙之獬向来不觉得自己会真的走投无路,凭借自己在政务上的能耐,不论是到了哪个势力内部都会是座上宾。

    之所以来寻刘寒,一来是相对熟络,而且最近半年多来他也没少给刘寒送粮草物资,二者在目前能叫得上号的势力内,唯有摇黄军的实力相对强横,投奔这里安全性高点。

    当然,南明或许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大明朝廷在江南江北都有着不少的拥趸,一旦大明在战局上取得一些胜利,清廷内部势必会有人振臂高呼。

    只是孙之獬本来就是从大明朝廷叛逃过去,而如今那些当官的读书人最是愚昧迂腐,肯定是不能容他,是以他只好退而求其次再次来到川蜀。

    想起这次的逃亡之路,孙之獬到现在还心有余辜,正所谓未思进先思退,虽说他对代善的计划抱着很大的信心,但仍旧提前就命府上的心腹准备好了退路。

    那天当摇黄军叛变的消息一被他得知后,孙之獬立即就知道大势已去,趁着代善发疯的空档,孙之獬当即就润了。

    一路上他带着自己的家当躲躲藏藏昼伏夜出,不知经历多少凶险才成功赶到这里,虽说只带着大部分的金银细软,不少房产商铺都没来得及变现,但历经此等凶险之事,能活着逃出北京城已经算是幸运,孙之獬虽然有些肉疼,但也逐渐看得开了。

    唯一让他心里滴血的是他在京城包养的好几个花魁,这几年花了没有十万两也有八万两,此后不知道要便宜哪个龟孙子。

    “走投无路?孙大人八面玲珑的人物,怎么会走投无路呢?再说了,你走投无路来我这儿作甚,你这不是将祸水往我摇黄军引吗?”刘寒连礼都没回,开口便嘲讽道。

    这狗东西话说的好听,这厮最初是大明的臣子,在大明呆的不如意后,立马就叛逃到鞑子那儿当了奸细,不仅去了鞑子那里后立即将束发剃成了金钱鼠尾辫,还为鞑子朝廷上奏了臭名昭著的剃发令,这等帮着新主子打旧主子的行为,刘寒最是不齿。

    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

    而这孙之獬如今在鞑子朝廷待不住了,立马就开始说前主子代善的坏话,紧接着立即再次叛逃,想再次改换门庭。

    这特么不是典型的三姓家奴吗?吕布见了都得直呼内行。

    “刘兄弟这是何意?孙某人这半年多来给了摇黄军多少帮助,我即便没有功劳不是也有苦劳吗?”孙之獬被刘寒突然的嘲讽整的一怔,差点不知道如何答复。

    “谁是你兄弟,那些粮草说好听点是鞑子给的,说不好听点那是老子用本事骗来的,你又算老几?登万!把我给这厮拉到襄阳城的正中央,点天灯。”刘寒懒得听这厮狡辩,他最烦的就是跟读书人辩论,说的多了即便有理也会被绕成无理。

    “卑职遵命,额大人,啥是点天灯?”林登万下意识的就上前两步将孙之獬给钳制住,正打算拖着往外走,却突然挠了挠头停了下来。

    “刘将军!你既不肯收留老夫,老夫离开这里便是,咱们即便没什么交情,起码没有什么仇恨吧?何以如此针对老夫?”孙之獬努力的挣扎着,但钳制他的武夫力道却出奇的大,不论他如何挣扎愣是连挣脱都做不到,眼瞅着这样下去可能真的会死,孙之獬立马就急了,额头的冷汗如同豆子般滑落,他还在竭力的让自己冷静下来。

    “你说的对,咱俩确实没什么仇恨。”刘寒毫不含糊的道。

    “是啊,老夫刚才思前想去,也未曾有哪里做的对不住刘将军以及摇黄军,刘将军即使不想收留在下, 放在下自行离去可好?在下愿将所携家财无偿捐献给刘将军,以资助刘将军成就大业。”孙之獬追加了一笔筹码道。

    他带来的那些家财,都是几十年来辛苦攒下的,从京城逃命到这里,他连老婆孩子都没顾上,那些家财已经是他的所有了。

    家财虽然很重要,但与自己的性命来比又算什么,他现在算是看透了这世道,狗屁的交情,一旦他没有了利用价值,在这些流寇武夫眼里都不如一车银子值钱。

    “那些东西本来就是我的,倘若我没料错,你带来的那些东西恐怕此时已经在这城的府库中了,你再想想,看看还有没有其他能打动我的?如果没有,那可就不好意思了。”刘寒云淡风轻的道。

    他并不认为这么做很无耻,与面前的这个老头子相比,自己简直清纯的伟大。

    “刘将军!在下已经将所有家产都与你了,你何必跟在下过不去呢?”孙之獬闻言犹如五雷轰顶,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刘寒就是想让他死。

    死虽然可怕,但孙之獬总想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否则即便死也是死不瞑目。

    “不是我跟你过不去,我刚才就说了,我与你没有任何仇怨。”刘寒喝了口茶水后道。

    “但是,这片土地上的百姓跟你有仇怨,扬州城内的冤魂跟你有仇怨,嘉定、江阴以及所有因为你的剃发令而惨遭鞑子蹂躏的冤魂,都与你有仇怨,我刘寒有什么资格替他们去原谅你?就因为你的那点家产?”刘寒陡然抬高了音调质问道。

    直接因为剃发令死去的百姓至少也得有数百万,间接因为这场灾难被杀死、饿死、虐待死的人更是不计其数,刘寒虽然未曾经历那样的灾难,但他对这片土地上生活的华夏子民有着淳朴的怜悯,他自认自己是没有资格替历史去原谅某人的。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句话虽然不免有儒家的糟粕存在,但在这个年月,能恪守住身为汉人的衣冠,能挺直腰杆不去向蛮族低头,却是一个民族的骨气。

    可是就是这些骨头硬的人,率先在这场灾难中死去,阎应元、陈明遇、冯敦厚以及无数或有名或无名的民族英雄,他们的愤怒与不甘又该向谁来倾诉?

    后人有言,崖山之后无中国,明亡之后无华夏,虽然很偏执,甚至危言耸听,但不得不说倘若一个王朝的更替,死去的总是这些硬骨头,那活下来的这些顺民,岂不都是苟且偷生,那自己呢?

    刘寒不免有些陷入混沌,不知道是该相信所谓的适者生存的生物进化论,还是应该否认那些遗失在历史中的真相,但有一点他明白,这个孙之獬必须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人在做,天在看。

    “刘将军,那剃发令虽是我提出,但执行的乃是……”

    “登万,听着,所谓点天灯,便是把罪大恶极之人扒光衣服,用麻布包裹,再放进油缸里浸泡, 入夜后,将他头下脚上拴在一根挺高的木杆上,从脚上点燃,把这厮拉出去,麻利点。”孙之獬还想辩解什么,但刘寒实在是懒得听,便直接再次对林登万下令。

    林登万闻言大致理解了点天灯的含义,同时后背也是一阵发凉,他跟着刘寒这么好几年,从来没见自家大人有这等暴虐般的行为,但刚才刘寒也说了,就是因为这个人,使得平白死了几百万老百姓,林登万的心境立马就平复了。

    张献忠在川蜀横行霸道好几年,都没有这个人一个坏心思杀的人多,你说可恨不可恨,林登万甚至决定这次的行刑将由他亲自监督执行。

    “刘将军,饶命!饶命啊!”强装镇定的孙之獬此时再也镇定不了了,他强扯着身子跪倒在地一边给刘寒叩头一边求饶。

    他虽然想不明白为何刘寒会因为剃发令要杀他,剃发令虽然惹出了不少事,也因此错杀误杀了不少人,但不管怎么着,也没伤害到他摇黄军头上,他与刘寒和摇黄军是没有任何仇怨的,可他就是想不通。

    当然倘若刘寒知道这厮的想法,估计也会不屑一顾,甚至还会嘲讽两句,看来忠君爱国这事只跟人的本性有关系,跟儒家那些之乎者也关系并不大,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饱读诗书的人叛逃到蛮族那边当走狗汉奸。

    林登万才不管孙之獬挣扎,直接提溜着孙之獬的一只脚就往外扯,一路上只能听到孙之獬的嚎叫声。

    奶奶的腿儿,第一次见这老杂毛时,刘寒其实已经起了杀意,能让这厮多活半年,都是看在那些粮草的份儿上,本以为这厮会死在永定事变里,没曾想这厮竟逃了出来。

    你说你往哪儿逃不好,偏还要往老子这儿跑,这不是阎王爷摸电线,活腻歪了吗?

    孙之獬刚被带走不就,李丰和亲自过来汇报了孙之獬的家财清理问题,这一听不知道,本以为顶多也就几车细软钱财字画古董,没曾想光是银子就有二十多万两,黄金也有八千多两,按照此时黄金白银的兑换比率,就又是八万多两。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好玩意儿,不乏两宋时期的字画,元代的青花等等。

    李丰和过来就是请示一下,这些东西是直接入府库,还是另做打算。

    按照刘寒的打算,银钱当然直接入府库,用来购置粮草矿石之类,至于古董字画,这玩意儿府库里实在太多了,但孙之獬这厮很明显对这些玩意儿很在行,逃命都还不忘带上的,全是好东西。

    两宋字画先不说,只是那元代的青花,之前就听陈俊山说过,元代的青花流传甚少,个个价值连城,自然是交给自己保管更好。

    “丰和老哥,着人去襄阳城内广贴告示,告诉百姓们那孙之獬的罪行,让百姓们晚上过来观看表演。”临了的时候,刘寒对李丰和嘱咐了一句道。

    他想了想,明亡之后无华夏,这句话是不对的,明还没有亡,即便明亡了,摇黄军还在,属于汉人的气节就不会消失,正是在这个时候,他更应该扛起大旗,告诉所有有骨气的百姓,不想卑躬屈膝,不想被鞑子奴役,只有相信摇黄军。

    待处理完政务,见已至傍晚,刘寒简单拉伸了一下略显酸疼的腰背,又命部下端来简单的饭菜对付了两口,这时天色已经逐渐昏暗。

    而此时刘寒虽然仍旧身处府衙,但已经隐约听见外头街道上百姓的嘈杂声。

    由于刘寒针对湖广用的是闪电战,几乎是兵不血刃就光复了整个湖广,并且摇黄军军纪严明,进了城后除却对为富不仁的个别地主士绅采取了抄家操作外,并未对老百姓有任何压迫,再加上摇黄军本就是汉人统领的势力,湖广地区包括襄阳城内的百姓对摇黄军都并不反感。

    是以即便城池刚刚易主,大多数老百姓并未太过惶恐,从中午开始,城内就有不少官兵当街宣读了孙之獬其人的罪行,包括但不限于背弃自己的民族、文化、血缘,为残忍的鞑子效力,颁布剃发令早就扬州十日、嘉定三屠等等一系列惨绝人寰的行为。

    原本以为这时候的老百姓都是大字不识,应当对民族自豪感以及屈辱上没什么敏感力,但刚出门的刘寒就发现自己错了。

    这些老百姓或许不识字,或许不知道什么是爱国,但出于朴素的认知,先天的就对这种叛徒的行为恨之入骨,他们不似三百年后被清廷奴役惯了的那些麻木不仁的人们,不似鲁树人笔下如同枯槁的行尸走肉,他们还保有着最真切的情感。

    那便是你背叛了我们,你必须得死,老子今天就看着你死。

    “张老三,我听说你兄弟之前就在嘉定那边做小生意,咱刚才听了那摇黄军说的,你兄弟现在咋样了?”

    “死了,我兄弟一家子,全死了,没听那位小将军说吗,屠了三次咧,能活着的又有几人,咱今天就是过来瞅瞅,害死咱兄弟一家人的家伙,咱回去就给兄弟上个香,告诉他摇黄军帮他们一家报了仇。”那被称作张老三的人面上看不出悲喜,几乎是十分平淡的对那人道。

    “我之前咋没听你说过咧,不过张兄弟,人死不能复生,要节哀顺变呀。”那人随口安慰道。

    “咱之前伤心过,但现在咱不难受了,难受也没啥卵子用,再上心咱兄弟一家子也活不了,咱想明白了,回去就让我家那小子去参加摇黄军,那才是正道,与其哭着去痛恨,还不如杀出去,杀一个够本,杀两个咱就赚了。”

    ……

    襄阳城府衙外头的广场上人山人海,这些年战火连天,先是李自成攻占了襄阳,后来又被大明朝廷夺了去,再后来鞑子来了,迫于战火,襄阳城内的百姓不知已经多久没有这般热闹的聚集在一起。

    他们各自交头接耳,说着在外头听到的各种有关剃发令的惊闻,痛斥着孙之獬的不齿。

    而在人群中央,几个官兵仍旧在照本宣科的读着孙之獬的罪行,他们嗓门很大,李丰和甚至为他们配备了刘寒发明的简易扬声器,也就是一个用纸板子糊成的大喇叭。

    刘寒站在远处观望着,突然人群中爆发出阵阵高呼,原来是林登万等亲卫拉着那孙之獬上了刑场。

    孙之獬被捆绑的结结实实,存放在一个老大的缸里用马车拉着,缸内是黑乎乎的油脂,也不知是石油的原油,还是馊了的动物油脂。

    而中午时还生龙活虎的孙之獬,此时已经完全没了动静,倘若不是偶尔眼睛还眨巴两下,甚至被人当作是死人。

    他的明亮的绸缎衣服早已不见了踪影,浑身上下都被油脂浸泡的油光铮亮,就连原来的灰白的头发也失去了原本的颜色,同时嘴里还在不断的呕吐着灰褐色的不明液体。

    看来林登万已然学到了点天灯的精髓,就连孙之獬的肚子里也灌满了油脂,难怪这厮半死不活的样子。

    广场上早就被竖起了一根高约两丈的粗木杆子,囚车行至木杆下后停了下来,几个军士将孙之獬从油桶里抬了出来,头下脚上的捆绑在了木杆的正中。

    之后林登万从部下手中接过火把,并毫不犹豫的将火把扬起,伸向了孙之獬的被糊满油脂的双脚。

    这时刚才还吵吵闹闹的百姓们突然安静了下来,他们几乎是屏息凝神,专注的看着林登万手里的火把。

    噗——

    顿时孙之獬的双脚就着火了。

    “啊呀——啊呀——疼啊——”原本没什么声息的孙之獬随即开始惨叫起来。

    一个军士似乎觉得火烧的不够旺,又或许是担心百姓看不清楚,又从囚车上取出一支木瓢,从油桶里舀出来油脂,呼啦一下泼在孙之獬的身上,火焰顿时更旺了。

    “疼——疼啊——”

    火焰很快就开始顺着孙之獬的双脚往下蔓延,一旁的军士不断的往他的身上继续浇着油脂。

    孙之獬一直在小声哀嚎,可在场的百姓没有一个为他喊冤的,甚至不少百姓开始叫骂。

    直到火焰烧至孙之獬的肚子,那凄厉的惨叫声才逐渐停止,孙之獬终于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