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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亲情

    永定公主微微蹙眉:“你在说什么?”

    灵青虞压根没抬头看永定公主,只是好奇戳着手上的灯笼草,看着它的光芒忽明忽暗,一闪一闪,觉得很有趣。

    表演一旦无人欣赏,就索然无味。

    永定公主的表情变了,眼底泛起奇异的银色流光,声音也变得冰冷且无节制,而且像从遥远的天边传来:“你怎么知道?”

    明明不管是永定公主,或者其他人,乃至高高在上的皇帝,都没发现异常。

    “因为很容易看出来啊!”灵青虞百无聊赖地说,“就像白迦陵装男人装得不对劲一样,永定公主目前体现的性格,与她弃后土而选辰星的行为对照,问题简直太明显了。”

    “永定公主”冷冰冰地指正:“没有任何人觉得不对劲。”

    永定公主自小性格就沉稳,发掘天赋后更是心无旁骛,一心修行,严谨刻板,没有任何享受人生的打算,对其他人的诱惑也嗤之以鼻。

    哪怕是从小一起长大,就像亲妹妹一样的侧妃,一旦选择出嫁,也被永定公主直接拒之门外,再也不见。

    这样冷心冷情的永定公主,在遭遇了“被强制换庚帖”一事,本就会对“繁衍”,以及男欢女爱,更加厌恶。

    偏偏这是后土一脉往上走的重要体验。

    加上辰星和后土两条道路又冲突。

    一者主“刑”,要求绝对冷静;

    另一者却要求不断品尝他人欲望,承受种种苦痛。

    所以,后土一脉的修行者往往会选择放纵欲望,以欢愉来抵抗苦痛,刚好也顺便满足繁衍的需求。

    永定公主因为不喜欢,所以选择放弃后者。

    哪怕后者对她来说更强,更适合。

    十分合理。

    没人觉得有问题。

    包括她最亲最爱的妹妹。

    “因为没有谁真的关心她,大家都是事不关己的局外人,这不也是你利用的点吗?”

    灵青虞漫不经心地回答:“所以,大家都从‘合理’的角度出发,觉得没问题,认为这是很符合她性格和遭遇的决定。”

    “实际上,在冷硬到不近人情的外表下,她实际上是一个心肠很软,很会为人着想的人。”

    她甚至会体恤死去的人。

    不希望侧妃被自己的女儿所瞧不起。

    这样心软的人,哪怕在九百九十九件事情上是靠理性做的,但在最关键的事情上,她一定是靠感性做的。

    这也是灵若衍和赤行风都觉得“永定公主活不长”的原因。

    他们看出了这一点,但他们不会去深究对方这么做决定,究竟是被人控制,还是自己想这么做。

    因为事不关己。

    侧妃倒是关心姐姐,可她本身状态就不对,又被姐姐的拒绝吓得不敢再去叩门,所以不清楚,永定公主根本不可能真正拒绝她。

    “你见过多子女家庭的长子长女吗?”

    因为下面有一堆弟弟妹妹嗷嗷待哺,父母又忙得抽不开手,年龄最大的那个就必须快速成熟。

    明明自己也是个孩子,却不得不帮父母分担家务,照顾弟妹。

    又因为男主外女主内的分工,长子往往要承担更多重活,比如砍柴,搬砖,甚至跟着长辈一起外出做工;

    长女则困于琐碎家务,每天从早到晚就是做饭、洗衣、拖地,如果在农村还要打水、喂鸡、喂猪。

    这样家庭出来的长子、长女,任劳任怨往往已经成了习惯。

    哪怕他们觉得自己苦,也会叫苦,但大部分时候还是一遍抱怨生活的不公,一边习惯性付出。

    “如果永定公主是一个人去的皇家学院,或许能慢慢意识到自己问问题所在,当然,也或许永远意识不到。”

    “但她是和妹妹一起去的,而她的妹妹,是一个很容易交到朋友,也很容易被‘朋友’伤害的人。”

    过早的智慧和成熟,让永定公主早早发现了这一点。

    这大概就是命主辰星的不凡之处,确实天生就比别人聪明些。

    但太过理性,就看不清自己的内心。

    “究竟是为了保护妹妹,才需要更加冷漠、优秀、强硬的伪装;还是自己内心深处,就希望变得更加冷漠、优秀、强硬呢?”

    “如果真是后者,那她对侧妃,对我,为什么是那种态度?”

    就像母女大吵一架后,双方开始冷战,最后往往是母亲退让结束,喊女儿吃饭,勉强算是变相和好。

    但永定公主不是亲妈,是姐姐。

    亲妈会给你做饭,姐姐不一定会,只会捶爆不听话的妹妹。

    这种时候就需要妹妹卖萌了,往地上打个滚,抱着被子和姐姐一起睡,亲亲蹭蹭,什么气都消了。

    “你不明白吧?”

    面对“永定公主”的沉默,灵青虞轻轻问。

    旋即,她又笑了,轻叹道。

    “我以前也不明白。”

    为什么有人能今天抱怨“我妈又XXXX”,大吵一架,不可开交;明天又甜甜蜜蜜地和好,开心表示“我妈对我XXX”。

    生气是真的,开心也是真的。

    争吵是真的,爱也是真的。

    她先是不理解,然后好奇,再然后就是羡慕,最后也想给自己找一个这样的妈妈。

    心肠又软,又过度奉献,里里外外一把抓,一边唠叨一边把事情都做了。

    虽然因为太爱孩子,容易导致控制欲过度,要求过高,精神焦虑等等。

    但那份毫不掩饰的爱,毋庸置疑。

    不仅对孩子,还有对自己得不到爱的童年的过度补偿。

    所以,一见永定公主,灵青虞就嗅到了某种熟悉的气息。

    特别好欺负的气息。

    看上去冷漠无情,实际上对特定的人物,心肠很软。

    作为侧妃留下来的唯一孩子,又是个女孩,只要灵青虞愿意卖萌,可以忽悠永定公主为她拼命。

    但她不愿意。

    就像前世的她,最终放弃了“给自己找个妈妈”的宏伟大计。

    “她们是亲人啊!”

    灵青虞望着“永定公主”,轻轻笑了一下,字里行间是无限的惆怅:“你不明白这代表着什么吧?”

    虽然亲人走到最后,大部分都因为利益分崩离析,牵扯到太多夹杂不清的东西。

    但世界上总有一种亲情,那么让人羡慕。

    她曾经很想要,非常想要。

    最后却发现这种感情是如此的不讲道理,无法用任何手段去争取。

    “辰星与后土之间,永定公主一定会选后土。”

    “不是因为后土帝尊更眷顾她,也不是因为不想变性,导致修行辰星一脉不够符合她的利益。”

    “仅仅是因为,她的妹妹修行得是后土一脉,却又因为心态,难有寸进。”

    “她想把妹妹拉出退避的深渊,必然会选择以身趟路,从而传授给妹妹足够多的正确经验,积攒一堆妹妹能用的道具,至少把妹妹保送到玉阙境。”

    “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