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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寸光阴

    东都监察司的反应非常快。

    自打赵小六的案件上报后,茂陵君的后继者,目前东都监察司最高负责人,同样命主辰星的平陵君,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赵小六的年纪,以及莫名其妙的昏迷,让他想到了好几个特别恶毒且冷门,又符合目前状况的仪式和咒术。

    在监察司“宁枉勿纵”这一方针的指导下,平陵君除了立刻通知位于天都的监察司总部,紧急关注所谓“夺魂之术”外,又连下五道加急命令。

    一、通知东夏治下的各级监察司,用最快速度清查治下是否有十岁孩童突然昏迷不醒,或者失踪的案例。

    二、清查之余,还需探访,是否有人提及、谈论“夺魂妖术”一事,一旦发现,即刻拿下。

    三、抽调一支两百人的探查小组,前往东境各地,暗访当地监察司是否有监守自盗的情况。

    四、抽调一支专门的文书团队,负责接收、汇总所有传递回来的消息。

    五、联系各部门,配合抽取所有涉案人员的相应档案,包括但不限于户籍、地契、履历……等等等等。

    而他自己则用最快的速度赶往长清县,亲自探查赵小六的情况,并提审涉事商队,事无巨细,问个清晰。

    一天后,平陵君回来了。

    进城第一件事,就是直奔东夏王府,去见内卫统领沈行露。

    “封锁各省、道、府、州、市之间的交通?”

    听见这个要求,沈行露搁下手中的笔:“封到什么时候?”

    平陵君冷静回答:“至少半个月。”

    “我需要更准确的时间,精准到时、分、秒。”沈行露直截了当地阐明要求,“如果你不给出明确的时间,让我计量相应的得失,我不会与你发起任何交易。”

    这是她职责所在,也是他们“太乙”一脉的特性。

    太乙之道,乃“数”之道。

    正因为如此,修行此道的人,各个都是术数高手。

    这也让他们成为了当仁不让的皇室、王室内卫统领。

    毕竟,皇帝、四王,实力超凡,又有宝物护身,派谁来保护?

    境界低的,谁保护谁,那还用说?

    如果真带在身边,就像罗教法主的弟子、侍从们,带在身边就是为了当补药,快打不过了把他们献祭,生命力一抽。

    境界高的,倒是能充当保护者,但凭什么?

    大家境界都差不多,王侯又如何?

    我同样能被封为诸侯,在帝国位高权重,凭什么为你鞍前马后!

    所以,皇室、王室内卫首领,主要业务往往不是“保护”,而是“查漏补缺”。

    恰好,太乙一脉就很适合这个岗位。

    因为他们这一脉有个非常强力的技能,那就是“探查交易”。

    就拿沈行露为例。

    受封东夏王府内卫统领后,她接过了东夏王府的财权。

    除了最基础的金银珠宝、修行道具之外,被王府雇佣的侍卫、侍女,陪陵的陶俑,乃至王府名下的种种产业……全都是“财产”的一部分。

    而作为太乙一脉的修行者,沈行露只要每天早晚清一遍涉及到这些“财产”的所有交易就行了。

    有这位镇山太岁坐着,类似“王府侍从偷了好东西拿出去卖”“王府官员贪污受贿”“有人被控制、收买,打算暗杀王”之类的事情,近乎绝迹。

    这也是昔日为什么永定公主说,帝国能保证抚恤金绝对发放到位,没人敢,也没人能贪污;

    “雅”又为什么只和灵青虞定口头上的君子协议,完全没有做交易这一想法的原因。

    所有交易都会留下痕迹。

    只要太乙一脉的修行者足够强,不管怎么抹,怎么藏,他们都一定能把所有见不得光的交易全翻出来。

    “这也是我来找你的原因。”平陵君冷漠回应,“我现在对你详细阐述整件事情,由我们共同做出判断,究竟要将城池封锁多久。”

    根据平陵君的探查,赵小六中的咒,名为《寸光阴》。

    很美的名字,却是极其恶毒的咒术。

    此咒只能对九到十岁,这个区间的孩童起作用。

    中咒者将在睡梦中,以“一天等于一年”的速度不断衰老,九十天之后,彻底老死。

    等中咒者死去后,被编织进稻草的那缕头发中的某一根,就会变异成一种名为“期幼之发”的材料。

    十岁为幼,百岁为期。

    明明是幼龄孩童,却又以百岁老人的身份老死。

    既年幼又年老的特性,让变异后的发丝拥有了“岁星”的特性,可以在一定程度内干涉光阴,是一种十分珍贵的施术道具。

    是的,岁星。

    这位亦真亦幻的神明,司掌天底下最强的欺诈之力,甚至可以欺诈生死,欺诈时光,让人起死回生,返老还童。

    多么迷人,多么诱惑。

    多少灾祸,都是因此而起。

    听罢平陵君的叙述,沈行露眉头微蹙。

    作为东夏王府的内卫首领,她对物品的价值如数家珍,立刻指出这件事里最匪夷所思的一环:“《寸光阴》拥有极为苛刻的施展条件,对天时地利人和都有着极高的要求,才让‘期幼之发’的价格一直居高不下。”

    如果随便一两个孩童的恶意,就能生产如此珍贵的道具,帝国早就大乱子了。

    平陵君冷冷道:“原因可以随后探查,扼制消息流传才是头等大事。”

    芒种过后,就是粮食第一波丰收。

    青帝主生发,故东夏草木、水土都比其他地方丰饶,是公认的鱼米之乡,富庶之地。

    一年四季,往来的商队络绎不绝,尤其是粮食丰收时节,大批的商人前来东夏买粮食和布匹,也有不少东夏商人带着粮食、布匹去外地买,淘换地方特产。

    往来交流之中,“夺魂妖术”的八卦已经在不少交通发达的城市传开,波及到的人口实在太多。

    张家算知情比较早的,而其他地方,流言传得也不慢。

    鉴于《寸光阴》是岁星一系的咒术,目前最强的岁星修行者白迦陵,又非常喜欢运用百姓爱阴谋,爱狗血的心理,编纂、戏剧,透露各色仪式和秘密。

    所以,平陵君的第一反应,就是阻止流言泛滥。

    沈行露刚要说什么,却听见一个奇异瑰丽得近乎梦幻的声音响起:“岁星?”

    伴随着这句话,周遭一切的存在感,瞬间变得淡薄了起来。

    蔚蓝的苍穹空旷得发白,墨色的字迹变得灰败。

    花不再鲜艳,树不再苍翠,万事万物都黯然失色,唯有眼前的一缕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