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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已死之神

    乌衣巷主人的咆哮,就像无声的雷霆。

    上达九天,下达幽冥。

    尘世听不见,只能看见黑云弥漫,狂风滚滚。

    虚空之中,翅膀的扑扇声细不可闻。

    【坏了坏了,光顾着阻拦坏东西们盯着小姑娘,忘记这回事了。】

    司掌秘密的神祇莫名其妙陨落,诸神当然会查。

    北斗一系最强的神明,与“死亡、遗忘”息息相关的鸽子神,本该是最合适询问与探案对象。

    可谁让祂被剥夺了一切呢?

    众神找不到祂的所在,也不会来寻求祂的帮助。

    鸽子神对这桩命案也漠不关心。

    眨了个眼,就将这么大的事忘了。

    直到乌衣巷主人发狂,纯白的鸽子神这才想起来。

    当年,乌衣巷的主人陨落后,众神第一个的怀疑对象,就是神上之神的至尊神王。

    也怪不得众神这么想。

    那颗名为“太白”的星辰,曾垄断了此世的光。

    在清晨,在东方,为启明。

    在黄昏,在西方,为长庚。

    祂掌管道路,掌管命运,掌管分离,掌管纯洁。

    所有的占卜家、神谕者、窃贼、守贞者,都归于神王的管辖。

    又有什么样的阴谋能瞒过洞悉一切命运的目光?

    又有什么样的刺客,能打开神王亦不曾发觉的通道?

    更不用说,凶案现场看上去在乌衣巷,可乌衣巷主人的神躯,却被丢在了神王负责掌管的,名为“混沌”的秘境里。

    可神王的疑惑也不似作假。

    祂生来至尊至贵,是世间至纯的光。

    这位太虚的统治者,哪怕杀死一位神明,也不屑遮遮掩掩,躲躲藏藏。

    就像帝国的皇帝处死一个臣子,并不需要暗中下手。

    只要能负担带来的后果,明着赐死,也就那么回事一样。

    司掌秘密的神祇换了几轮,从来都是光明正大动手,哪需要这么隐藏?

    为了查清真相,神王试图复生乌衣巷主人,却像有无形的力量在阻止,屡次以失败告终。

    可又有什么,阻止得了司掌命运的神祇拨弄星沙,窥探未来?

    然后……

    【若司掌遗忘的新神诞生。】

    【遗忘本身,亦被遗忘。】

    【你是变得更弱,还是变得更强?】

    兴许是预感到不祥的命运,至尊的神王站在太虚的最高处,对着空无一物的光海,发出自言自语。

    纯白的鸽子,站在其他的纬度,歪头望向祂。

    祂们都知道那个答案。

    毫无疑问,当是更强。

    众神对祂的每一次剥夺,都让祂更靠近遗忘,更靠近死亡。

    越靠近,就越强。

    正因为如此,至尊的神王,至纯的光,与被剥夺一切的神,至净的死,达成了心照不宣的协定。

    北斗一系,将会迎来很多神。

    祂们会分享、褫夺、剥离所有属于鸽子神的权能。

    每剥离一分,鸽子神就更强一分。

    这就是神王选择的未来。

    作为回报……

    【我忘了。】

    扑扇着翅膀的纯白鸽子,心虚之中,又透着理直气壮。

    若是有什么生灵能拥有洞悉虚空与死亡的双眼,便能发现,这只在虚空中赶路的鸽子,浑身上下,竟不是纯白的羽毛。

    而是纯白的骨刺。

    那骨刺轻盈而柔软,就像鸟类的羽毛。

    可仔细看来,祂浑身上下,竟无一丝血肉。

    因为祂是死亡之神。

    是未曾诞生,就已死亡之神。

    【哎,果然还是坏蜘蛛的错。】

    【她天天挖死亡权能的墙角,把自己斑斓艳丽的外貌,变成白骨森森的模样,我都没说什么。】

    【看我掺和了一下小姑娘的事情,就疑神疑鬼,把我从乌衣巷追到太虚,再从太虚追到地下,又从地下追回虚空。】

    【真是,太坏了。】

    翅膀扑扇得像螺旋桨,飞快赶往乌衣巷的鸽子神,非常不客气地甩锅。

    浑然忘记了,祂俩之所以绕那么多圈,完全是因为祂走路不看路,就知道乱晃。

    所谓的追逐,也只是祂一直重复“哎呀,我是不是迷路了”“哎呀,我好像又迷路了”。

    实际上,祂老早就已经把蛛后甩掉。

    只是自己晃荡了一下,又忘记要干啥了。

    如今才发现,我不是调虎离山吗?

    虎呢?

    怎么回去了?

    再扭头一看,卧槽,小鬼,你合成了什么东西!

    【难怪她的残念要发狂。】

    【那套道具,是从“混沌”的大门上拆下来的啊!】

    天底下有九个最为特殊的秘境,掌握着世间九条成神之路,均由神明支配、垄断、掌管,以防外流。

    其中,神王司掌的,就是名为“混沌”的秘境。

    乌衣巷主人死后,神王不知查到了什么,和青帝做了交易,将“混沌”的门锁拆下,稳住了乌衣巷的存续。

    等到神王死后,“太白”道路封绝,“混沌”就失去了踪迹,再也无法开启。

    另一个不可言说的秘境,一直被众神镇压,本就不能开启。

    剩下的七个秘境,则在漫长的黑暗时代,一次又一次的征伐中,因为五帝的后人大获全胜,成立帝国。

    在众神的见证下,五帝后人立下血脉誓约,众神则将其中六个秘境的钥匙托付,分别由皇室和四大王府掌管。

    至于剩下那个……

    当然是在罗教手里。

    【这门锁不合成的时候,因为沾染了乌衣巷主人陨落的气息,本身又足够珍贵,能镇住阵眼是没错。】

    【可一旦合成,这不是给厉鬼看杀她的凶器吗?】

    【她可是被抛尸到“混沌”的,最深的记忆,就是“混沌”的气息啊!】

    第三层徘徊的,是乌衣巷主人残留的意识。

    这份残念,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死去。

    就像民间的传说,已死的魂魄,不知自己的死亡,还能延续生前的生活方式。

    直到被人点出。

    或消亡;

    或发狂。

    此刻出现的,明显是后一种情况!

    祁寒虽不清楚这些上古秘辛,可他看眼前的状况也明白,自己这件道具,突然将乌衣巷主人彻底激怒。

    那汹涌如海,足以令天地崩塌的怒火,对着他的命盘冲来。

    像山崩,像海啸。

    【杀了我的!力量!】

    面对这足以将灵魂压得粉身碎骨的重量,他却没有半分退避。

    他知道,乌衣巷的存续,必定经过众神的默许。

    在神明眼里,司掌秘密的神明若能复活,解开神王陨落之谜,无比重要。

    而在握有乌衣巷通关攻略的帝国高层、罗教法主们眼里,让乌衣巷恢复原状,能源源不断产出秘密,隐藏秘密,比什么都重要。

    可乌衣巷每次开启,卷入得不仅是修行者,还有涉及秘密的平民。

    很多、很多平民。

    他们的性命是那么的微不足道,与这些涉及到日月星辰、世间真理、权力更迭的好处相比,完全不值一提。

    可他们凭什么要因为已死之神的残念,因为鬼蜮一次次的开启,只因自身的不够走运,被卷进鬼蜮,就这么凄凉死去?

    “你是在数万年之前,就已经死去的神明。”

    “要么坦然面对死亡,接受死亡,容纳死亡,最终战胜死亡,成为死亡之神。”

    “要么——彻底死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