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悄然降临，在深夜，万魔窟下了一场久违的雪。
是所有魔族来万魔窟后，第一次看见霜雪，鹅毛般的大雪扑棱落下，黄沙之上，早已铺上了厚厚的一层。
虞昭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然后裹了两件衣衫跑了出去，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捧了一把塞进师父的被窝里。
被冻的一哆嗦的鬼医圣手打了个寒颤，猛的坐起。
“师父你看，下雪了。”虞昭扬起小脸，笑的灿烂，极少见她笑的这般开心，他最终也没有发怒，慢慢起身将石头下面的小怪物也喊了起来。
小怪物睡眼朦胧的盯着虞昭手心残存的白雪，还以为她把盐巴抓出来了，揉着眼睛嘟囔道：“抓了这么多盐，准备吃饭了吗？”
虞昭：“……有时候很想给你两拳。”
不冤枉的。
小怪物的脸猛然一凉，他忙别过头去，躲避这冰冰凉凉的“盐”，虞昭将他拉了出去，洞窟外是一个冰雪的世界。
“这是雪。”
虞昭将他的手拉出，又接了满满的一捧让他凑在脸上，自己则是自顾自的滚起了雪球，堆雪人。
见她兴致颇高，小怪物也俯身捏了一把地上的积雪，冰冰凉凉的，比他的身上的温度都还要低。
他看向已经堆了个小矮人的虞昭，就算是同一片地方，雪似乎是有区别的，雪花飘在小丑鱼的肌肤上，很快就被融化成了一点水。
口中的吐息像是做饭时滚滚的蒸汽。
而在六棱形的雪花落他身上，则是完整的。
不过没一会儿，两人的头顶都蓄积了厚厚的一层。
小怪物又缩回了洞窟，但又好奇的伸出半个脑袋往前看，鬼医圣手一手拍在他后脑勺上，“你个笨蛋，怎么不和虞昭一起玩？”
他想了想，道：“我不知道怎么玩。”
鬼医圣手有些无语，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外面那么大一只，就正在跑着做示范呢。
注意到洞窟里的动静时，虞昭也堆好了一个大雪人，圆头圆脑圆肚皮。
“锵锵锵，大功告成！”
小怪物看了两眼，他实在是欣赏不来她堆的雪人，一旁的鬼医圣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道。
“你也去堆一个，让虞昭看看你的实力。”
有竞争才有提升嘛。
虞昭见他没有动静，大步上前将他拽了出去，“来嘛来嘛，要是你不会，我可以教你。”
她蹲在地上，双手揉搓着，格外的认真，眼眸微微闪动，似乎这是什么格外重要的修炼。
小怪物白皙的小手动了动，随后也跟着有模有样的搓了起来，最终堆了一条大头鱼，模样有些滑稽。
更像是一只翻白眼的臭咸鱼。
丑哭了。
虞昭刚准备笑他，却听小怪物笑眯眯道：“这是小丑鱼，很像吧。”
在寒风的吹动下，衣角飒飒作响，衣袖下的拳头也硬了，虞昭气鼓鼓捏着他白嫩的面颊，“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再说一遍，这是谁？”
“这是小丑鱼……”小怪物也掐着她的脸。
“不是！”
“就是！”
“不……”
看着俩人跟小孩子拌嘴似的，鬼医圣手懒洋洋靠在墙壁上，看得直乐呵，眉眼带了些笑意。
年轻就是好，青梅竹马就是养眼。
但看到骑在小怪物身上胖揍的小姑娘，他不禁有些担心，在魔族生活的人族，恐怕回去融入不了人族的生活，会变成别人口中的异类。
但同样，一个不吃人嗜血的魔鲛，在魔族恐怕也不合群呢。
虞昭总归是要去人族的宗门修行历练的，小怪物应该只会留在万魔窟。
还是要分开呢。
鬼医圣手的眸光划过一丝不安，有些担忧他们的未来该如何走。
乌黑的云海翻滚，又过了几日，夜晚已经是酷寒了，被窝里冻的跟个铁疙瘩一样。虞昭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她翻过身看向石头下没有盖被的小怪物。
“小怪物，你睡了没？”
“睡了。”石头下传来声音，很轻，不知道是迷迷糊糊的回答，还是梦呓。
虞昭：“……”
小怪物身上冷的跟个冰坨子一样，挨着他睡就是雪上加霜，虞昭扭头看向另外一边，“师父，你睡了吗？”
“能不能布一个能让人暖和的阵法，我好冷。”
回应她的是冷冰冰的空气，最终虞昭闭上眼缩成了一团，极力拢了拢被褥，大力撮着手心手背，哆哆嗦嗦进入了梦乡。
次日做好了早饭，虞昭吹了吹锅里热乎乎的老鼠全家桶，外加一点毒蘑菇汤，撒上一点盐巴，香气扑鼻。
她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走在床榻边推了推上面的男人，“师父，起床吃饭了。”
往常闻到味道，应该是最积极的呀。虞昭眉头紧蹙，心口涌出一些不安的情绪，又推了一把，还是没有反应，喉咙有些发痒。
“师父？”
她一把掀开被褥，伸出手颤抖的去探鼻息，一只冰冷的手突然伸出，直接握住了她手腕。
“你伸手碰我的俊脸干嘛，爪子洗了吗？”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还带了些起床气。
虞昭急忙缩回了手，喜极而泣，一把揽住了他的脖子痛哭起来，男人胸口被撞的一痛，跟胸口碎大石似的，倔丫头就是力气大。
不远处的小怪物闻声也走近了些，挤在了两人中间，瘪嘴闷闷不乐，“我也要抱。”
他喜欢暖暖的小丑鱼和师父。
鬼医圣手哭笑不得，扬起手臂将两个孩子都拢进了怀里，眸子带着些柔情，“别哭了，跟哭丧似的，太难看了，我还没死呢。”
哭太早了。
吃完早饭后，三人各做各的事情，默契的闭口不谈。见着他日渐消瘦的身形，虞昭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但却不敢问。
医者难自医。
他是厉害的医修，连他自己也没办法，那她……
虞昭只敢偷偷看着他，一旦他睡去就会去探他微弱的鼻息，感受着弱弱的呼吸，心头多上了几分慰藉。
虚弱就虚弱，至少还是有的，她想，熬过这个寒冬腊月就好了。
等到恢复万魔窟往常的日子就好啦，一切都会好起来，一个修士不会那么容易陨落，师父还能活好久好久呢。
又是一个夜，虞昭一如既往的偷偷去探他的鼻息，这一次，什么也没有。
她脑子轰的炸开，瞳孔猛的一颤，颤颤巍巍伸手搭上师父的脉搏，宽大的手掌早已冷冰冰，师父还是没有熬过彻骨的严寒。
悲戚的惨叫声划破夜幕。
万魔窟的一个小小的洞窟里，又变成了两个无依无靠的小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