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修不死心的重新将手搭在了她的衣角上，用衣袖擦了擦灰白的脸蛋，努力让自己的话看起来更可信。
脸上也带着讨好的笑容，气若游丝道：“请您救救我，若是出去，定当重谢。”
这一次，虞昭沉默了，因为她察觉到了微弱的灵力，来这里的人都是被废掉修为的修士，师父算是个例外。
而眼前之人也是个修士，而且有灵力。
想出万魔窟，恐怕需要其他修士帮忙，这些年来她也有尝试过爬上悬崖，可体力终究是有限。
只能爬三分之一。
当下可能是个机会。
就在她沉思的时候，一把油纸伞悬在了头顶，遮住了大部分的雨水，身旁的小怪物眼眸微眯，带了些异样。
“小丑鱼，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小怪物眼尾上勾的桃花眼将虞昭拉回了多年前，师父还未到来的时间，刚来的她还会心疼其他人族，偶尔看见了挨饿的人，会偷偷分给他们一些食物。
人族和魔族，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至少他们长着正常的人形。
渐渐的，他们的胃口越来越大，不满足于一块老鼠干，要求她做些其他的事情。
她听不懂他们的话，于是不了了之，最印象深刻的是一个人族少女，她会唧唧喳喳说一些话。
同样听不懂，但是从她的麻木的眼神里，她有些害怕，连续半个月都没有去看她。
出于愧疚感，她有一日还是出门了，看着被折磨的不成人样的少女，她偷偷将人藏在了一处石洞里，会偷偷拿药粉去治疗她的伤势。
本以为她隐藏的很好，可这一切都被小怪物看在眼里，他并没有过多的言语，而是出门找了一个会人族语言的魔族，又将他带上，将少女说的话悉数记下。
“来，你说，那个人族少女说了什么？”小怪物的脸上露出了阴翳，这是虞昭第一次有些不敢看他。
一旁的魔族娓娓道来，冰冷的夜像是散不去的阴霾。
“不过是个与魔族厮混的婊子罢了，装什么听不懂我说的话。”
“人族的耻辱，苟活的牲畜。”
“……”
后面的话，虞昭已经听不清了，只能看见模糊的黄沙卷成一片，干枯的树叶吹向遥远的尽头，耳朵嗡嗡的响。
她僵硬的动了动眼珠，脸色煞白，直到冰冷的手勾住她的手指才回过神来。
“小丑鱼，我们才是同类。”小怪物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冰冷的指尖划过脖颈，而后渐渐盖住了虞昭带着浅浅水雾的眸子。
无声的泪水悄然落下。
虞昭厌恶极了这种感觉，像是什么呢？就好似有人把染血的抹布强行塞进嘴里，再死死捂着唇，不让她吐出来。
冰冷手指覆盖着的眼眸有些迷茫，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知道该怎么与别人相处了。
以后……该怎么去看待其他人呢？
有时候睡梦中里会梦到一些事，都是自己死亡的惨状，总有人想她死，无尽的谩骂与谴责，捂着耳，蒙住眼都能听见，看见。
最终动手的似乎都是同一人。
她分不清现实与虚幻。
可是每当醒来的时候，胸腔中总是带着密密麻麻的刺痛，明明没有伤口的，为什么会这般痛彻入骨？
魂魄也会陷入拉扯般的疼痛，无数双虚手企图将她脱离这副身躯，每当这时，一道金光的光芒就会从眉心乍现，化作一个温暖的身影，最终将她从永夜的黑暗中带离。
虞昭有时候会想，她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活着，为什么……
没人可以回答她。
渐渐的，她似乎丧失了本能，变得麻木不仁，让她有些怀疑，她到底还是一个人吗？又或者是一具死掉的行尸走肉。
这里的一切只不过是她临死前的幻梦，她从来没有离开过满是消毒水的病房。
又是这种怪异的感觉，像是一具没有感情的傀儡，小怪物顿感不妙，伸出手弹了一下她的眉心，突然的疼痛让虞昭扶额。
“怎么天天走神？”
虞昭侧头看他，视线渐渐清明，雨水滴答滴答落下，心底泛起涟漪。她眉眼舒展开来，嘴角绽开笑意。
“小怪物，我想走出万魔窟。”
她不想一直待在这里，会疯的，她要去看看师父所说的世界。
小怪物缄默，盯着她看了好半响，语气带了些小心翼翼，“那……你还会回来吗？”
他怕小丑鱼不回来了，万魔窟只留他一人。
“会。”虞昭伸出小拇指与他拉钩起誓，“小丑鱼会赚很多很多钱，到时候带着小怪物一起出去。”
湛蓝色的眼眸碎光零零散散，小怪物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他也不感兴趣，他只想和小丑鱼待在一起，有她的地方就是……
家。
接下来的日子里，三人相处的还算和蔼，不过小怪物对一个陌生人总带点敌意，仿佛是一个捍卫自己领地的保卫者。
和虞昭交流的时候，也只会用魔族的语言。
沈玉修笑而不语，他很少说话，只会露出乖乖的笑容，他是白玉京的皇储，最擅长的便是伪装。
虞昭从储物袋里掏出半只老鼠干，又拿出了几块灵石让他恢复灵力，“吃了这个，我们一起出去，我上半段我背你，下半段你背我，好不好？”
为了活下去复仇，矜贵的他僵硬的点了点头。
老鼠干又硬又难吃，不过他还是硬着头皮吃了，没办法，他的储物袋被收走了，他若是不吃，就会变成那帮恶心老鼠的食物。
“谢谢。”
感受到灵脉里稀薄的灵力，沈玉修久违的说了句话，消瘦的身形也挡不住精致好看的眉眼。
出去之后第一个杀的就是你。
这一段耻辱的日子，他不允许任何人知道。
他发过誓，若是刚开始就将他带走，那么他会感激她所做的一切，但当下的他，已经是爬出来的丑恶厉鬼。
她来晚了，等待她的只有无尽的报复。
小公子低垂着脑袋，掩盖住眸底的风暴，他要惩罚所有人，一切的一切。
将他踢入万魔窟的人，抢夺帝天子之位的兄弟，还有万魔窟的所有人族和魔族！
虞昭自然是不知道他肚子里的花花肠子，但小心驶得万年船，她还是想偷偷的找小怪物要点药粉。
“你偷偷放点血放进老鼠干里不就行了。”小怪物纳闷，小丑鱼的血就是最好的毒药，不然不等他捡到她，早就被其他魔族啃成渣渣了。
“还是别了吧。”虞昭不放心，用手摸了摸下巴思考，“一下给人家毒死了，这不好吧。”
对战略伙伴下手，还是不行的。
“笨。”小怪物取出一旁的一个黑色小瓶，塞到了她手里。
“这是经过我稀释改良过许多次的奇毒，你放进老鼠干里，若是平安回到上面，那么便无事，你再偷偷放点这个就好了。”
说完便递给她一个白色的小瓶，虞昭好奇的打开看了看，无色无味，杀人越货的好东西。
“这个算是解药，不过只能对我这种稀释改良过的毒血有用。”
闻言，虞昭眼眸微动，“若是没吃解药会怎么样？”
小怪物甩动着尾巴，无语的瞥了一眼，“几年之内，奇毒扩散聚集在灵脉，自然是跟你之前一样，变成个半残废咯。”
这种毒，是以灵力为食，魔气似乎也会成为它的养料，换言之，修为越强大，受到的反噬就越厉害，但若是没有灵力、魔气之类的东西喂养它们。
那么便会蚕食人的血肉，甚至逐渐开始吞没魂魄。
下这毒的人，恐怕是想让人永世不得超生。
虞昭：“……能别拿我做比较嘛。”
“当然，若是他能找到第二块剑骨，也是可以保命的。”一说完，小怪物将虞昭推出了房间，“好了，快去下毒吧，我忙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