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啦。”
老人慈祥地对应道。
老人穿着一身兽皮，脖子上挂着一串兽牙项链，赤脚走进帐篷，手里端着两个木碗。
在火堆边慢慢坐下，老人微笑着看向应。
应道：“老奶奶，是您救了我吗？”
老人道：“我哪有那力气，是阿依奴尔巴图那个狼崽子，是他把你捡回来的。”
说着老人递给应一个木碗，道：“快吃点饭吧，你需要好好补充体力。”
应看着老人从碗里，插起一块像大萝卜的食物，脑子里一咯噔。
好家伙，啥家庭啊?拿这么大的人参当饭吃！
应咽了口口水，看看自己的碗，有两块胳膊粗的人参，还有几块纤维粗壮的肉。
老人咬着有些塞牙的人参，道：
“这是你杀死的欧布干熊神的肉，吃了它的肉你能好的快。”
应道：“老奶奶，我该怎么称呼您？”
老人笑着道：“大家都叫我阿依奶奶。”
应道：“谢谢您，阿依奶奶。”
阿依奶奶道：“好孩子，快吃吧，凉了就咬不动啦。”
吃了一顿人参炖熊肉，应觉得肚子里像吃下一块火炭，燥热难耐。
赤身跑到帐篷外面抓了两把白雪吃下，才觉得好了一些。
“嗖！”
一支利箭射向应，应却没有躲避。
因为他感受到利箭只是瞄着自己耳边射来，并无敌意。
“崩！”
利箭钉在应耳边，箭尾的花羽震颤，扫得应脸颊酥痒。
“就你还能杀了欧布干熊神？”一个少年的声音不屑道。
应回过身，看着比四六大不了两岁的少年，惊叹这么小的年纪，箭术竟如此厉害。
看着少年，应有些结巴道：
“你就是阿。。阿依。。奴尔巴图？”
少年道：“阿依奴尔巴图是我哥哥，我是小奴尔，等我哥哥死了，我才是阿依努尔巴图。”
应心道，这族人怎么起名字跟灵姑是一个路子，还要继承的。
“小奴尔，你又调皮了！”又是一个少年喊道。
小奴尔立即像耗子听见猫叫，惊恐地看向来人，道：“哥哥，我就来看看。”
阿依奴尔巴图道：“看什么看，今日的五千支箭射完了吗?”
应心道，五千支？这是小孩子能射完的吗？
小奴尔不屑道：“上午就射完了，射木头没意思，我也要去猎鹿猎熊猎山君！”
阿依奴尔巴图拧着小奴尔的耳朵，指着应的后背，道：
“你看看，你长的有这条伤口长吗？你还猎鹿猎熊猎山君？你裂开吧你！”
说着一脚踢在小奴尔屁股上，小奴尔滚在雪地里，摔成了个小雪人。
应道：“阿。。”
阿依奴尔巴图笑着道：“你就叫我巴图好了，你们皇朝人，说不来我们易白族名字。”
应如蒙大赦，道：“巴图兄弟，我叫应，谢谢你救了我。”
巴图道：“谢什么，我要谢谢你，帮我们兄弟报了杀父之仇！”
应心里明了，这又是一段惨痛的故事。
小奴尔吐出一口雪，道：“噗！他连我的箭都躲不开，不可能是他杀了欧布干熊神！”
巴图瞪了小奴尔一眼，道：“我亲眼看见他召唤冰柱，刺穿了欧布干熊神，你滚一边儿去消停的吧。”
小奴尔不忿地取下钉在树上的箭，站在一旁。
巴图拿出一个小指大小的熊爪尖做的吊坠，递给应，道：
“这是用欧布干熊神的中指尖做的护符，大祭司祝福过的，给你。”
应接过吊坠，爪尖乌黑透着金光。表面蚀刻了许多细小的纹路，很是精致。只是用一条粗糙的兽筋绑着，显得有些粗鄙。
巴图看着应，笑着低声道：
“虽然被祝福过，但是应该没什么用，你留着做个纪念就行了哈。”
“我要去告诉大祭司，你说他不行！”小奴尔叫嚣着跑了。
应正想要感谢，巴图追着小奴尔也跑了。
应把护符先缠在手腕上，走回帐篷。
阿依奶奶吃完了人参炖熊肉，红光满面地笑道：
“既然你醒了，我们就可以去追赶族人啦，帐篷就留给你。”
应急道：“怎么你们要走？”
阿依奶奶道：“我们易白族，永远在雪原迁徙，跟着驼鹿寻找森林，跟着月亮寻找光明。”
应看着阿依奶奶离开帐篷，追出去送。
巴图和小奴尔都背着弓箭，正在阿依奶奶身前开路。
应大喊：“谢谢你们！”
巴图回过头，向应挥了挥手，小奴尔却挑衅地扬了扬手中的短弓。
风雪很快掩盖了三人的足迹，也吹散了应这短暂的温存。
应不知自己在帐篷里过了多久，后背的伤口不知阿依奶奶用什么线缝起来的，线绳完全融入了皮肉，还省去了拆线。
应自己的衣服找不到了，却在帐篷里找到一件和巴图同款的兽皮袄，穿在身上十分款和柔软。
将熊爪护符绑在若木剑上，一黑一白，与那颗毒虺的断牙相映成趣。
背上木剑，应熄灭火堆，走出帐篷，背对太阳离开了。
夹子口大营，冯烬胡子已经长出三寸，面色憔悴，抽着闷烟。
猴子报道：“红毛军已经撤军，红毛国的使臣也已经跟皇朝谈判结束。陛下下旨大军撤回关内，休整之后回归各部。北境战事结。。结束了。”说完猴子低着头不敢看冯烬。
冯烬盯着红亮的烟锅，淡淡问道：“说结束就结束了？我七百个赤焰军兄弟，说没就没了？”
猴子道：“将军，两国交战，各有损伤。。”
“啪！”
冯烬一个大嘴巴子将猴子抽倒，怒道：
“你跟老子打什么官腔？！”
猴子带着愤怒哭道：“我能怎么办？我也想去战场，可是你让我去了吗？就知道让我送信！我他娘的不想送信！我也想死在战场上！呜哇哇哇！”
冯烬看着哇哇大哭的猴子，心道猴子也只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啊。
不会表达感情的冯烬用脚踢了踢猴子，道：
“喂，蛤蟆先锋找着了吗？”
猴子哭着道：“不知道！”
冯烬道：“行了啊，别蹬鼻子上脸啊。本将。。”
“将军！将军你快出来！细狗回来了！”帐外一个军士惊慌地喊道。
冯烬眉头一紧，立即向帐篷外跑去，猴子抹了一把脸，也跟着跑出军帐。
此时营地里就剩赤焰军二百多人，其他部队都已经撤回关内，赤焰军却坚持留下寻找应的下落。
战后冯烬亲自去矮山那里查看，巨熊的尸体还插在冰柱上，两个爪子被砍掉了。雪地里细狗闻出人血，刨了半天，挖出应流下的血迹。
从血量上看，大家心里都是一凉，但是没有找到尸体，大家又抱着一丝希望。
起初有其他军团的副将说，尸体可能是被当地的山民捡回去做战利品了。被赤焰军军士打掉了满嘴的牙齿。
全军都撤走了，赤焰军这二百多人在夹子口硬是找了七天，依旧没有应的踪迹。
今天是细狗带队出去寻找，结果现在细狗一个人，骑着马，回来了。
马上的细狗双目被凿得稀烂，鼻子耳朵都被割掉。一双小腿齐膝被斩断，用绳子穿着，挂在细狗脖子上。一双惨白赤裸的腿脚，格外刺眼。
冯烬看着细狗，多日积压的郁闷与煎熬，气得胸内一痛，吐出一口鲜血。
从细狗口中得知，抓住他们的是红毛鬼子的军曹门基耶夫，是若查国皇室，也是巨力宗的传人。
门基耶夫原本是带着两千皇家卫队前来战场支援，目标主要就是皇朝军中的利刃-赤焰军。
结果自己还没抵达贝加湖，将军就被刺杀，若查皇帝也下令撤军。
未施拳脚的门基耶夫不服气，便带着军队来贝加湖重建巨力宗，结果就遇到了细狗小队。
五个人，面对两千人，结果可想而知。
细狗跑得快，门基耶夫费了好大劲才将他抓住。严刑审问了五人，赤焰军军士，无一人开口。
门基耶夫一个一个残忍地杀死了几名军士，最后又一刀一刀刺瞎了细狗的双眼，割下细狗的鼻子耳朵。再斩断了细狗的双腿，挂在细狗脖子上，将他放回来带话：
毒虺皮靴就算是他战胜赤焰军的战利品，如果冯烬不服气，可以去贝加湖畔的巨力宗找他，他要重建巨力宗，随时恭候冯烬大驾。
冯烬听完心如刀绞，应战死在前。现在又因为自己非要坚持寻找，导致四个兄弟惨死，细狗残废。冯烬躺在榻上，昏睡了三天。
应靠着背对太阳赶路的方式，神奇地找回了夹子口大营。
营地里军事们看着穿着兽皮的男人，一时没有认出。
应笑着跟大家打招呼，众人虽认出了应，却各个心事重重。
应感觉不妙，就跑到军帐，看到冯烬憔悴的样子，心里知道肯定发生了大事。
出门找到猴子，应把他拉到一旁。询问清楚缘由，应气得闭着眼睛半晌没有说话。
应猛然睁眼，对猴子道：
“咱们都还活着！有仇就去报！有气就去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