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蛤蟆先锋！你这是干什么？为难一个小孩。”
细狗很欣赏这些新兵，全都是他一手挑选出来。虽然心里对应敬重有加，但是每日被这些新兵捧着，他已然觉得自己有责任维护自己的手下。
应突然对眼前这些人升起一丝陌生，这些人还是曾经一起同生共死的战友吗？
心里对新军那点气愤，早已消失不见。应看着满脸尴尬的猴子，身残志坚的细狗，强装镇定的新军，以及有看热闹也有担忧的一众军士。
心道这官场到底是有什么魔力？安城中处处彰显着阶级，人人都在钻营。即便沙场精锐的赤焰军，也要山头林立，拉帮结派了吗？
“细狗大哥，你还记得当日在赵家寨竹林，大家一起制箭，寻找雀儿草吗？”
应内心悲痛，死去兄弟的名字他说不出口。
细狗没什么学问，听不懂应的暗示，狰狞的脸上写满疑惑。
猴子跟随冯烬最久，心思伶俐，自然秒懂应的言外之意。
“蛤蟆先锋，细狗大哥不是忘了兄弟。”猴子情急之下，想为细狗解释。
细狗听得更懵，急道：“我怎么可能忘了山狗！他是我同村出来的堂弟！”
应知道细狗没听明白，同时看着在场的众人，心里更加不想赤焰军最纯粹的东西丧失：
“各位兄弟！”
应提气对众人大声道，众人全都将目光看向应。
看到众人都注视过来，应大声道：“有很多人与我并不认识，今天我却有些话，想对大伙说说。”
猴子以为应要严惩这名新军，想要开口，却被应挥手拦下。
应看着在场众人：“你们都听说过我的事迹，以为我勇猛无畏，对我崇拜不已。其实你们都错了！”
众人没想到应会说这些，全都目露诧异。
“在南诏，如果没有弟兄们合作猎鸟，我怎么能凭一己之力救治几百号兄弟？
在海子湾，如果没有弟兄们搅乱地方阵脚，我怎么能烧毁地方仓库？
在贝加湖，如果没有弟兄们忘死引开敌军护卫，我怎么能袭杀地方将领?
赤焰军无往不胜，凭的是什么？是冯将军的一把火？还是我应的一个名?”
一连串问题，问得老兵两眼通红，问得新兵满眼蒙圈。
“全都不是！赤焰军，凭的是死去兄弟燃烧的血！是活下来兄弟满腔的恨！
恨我们苟活下来，而老伍长们却为了我们这群废物死了！”
说到这，老兵们已经呜呜地哭出了声。新军全都愁眉紧锁，心里跟着难过。
应抓住那名怼他的新军肩膀，道：“这位兄弟，我不想问你叫什么。不是我要以权谋私处理掉你，而是我希望下一次我在活下来的人员名单里，重新认识你！”
新军也是作战部队出身，应的话句句中肯，声声都往他心窝里扎。眼泪忍不住流下来，带着哭腔道：“蛤蟆先锋，我。。我错了。”
应拍拍新军的肩膀，又对细狗道：“大家都叫你魔鬼教官、最强教官。但在我看来，你却是赤焰军最失职的教官！”
新军以为应迁怒到细狗身上，赶忙开口：“蛤蟆先锋，是我顶撞上官，请不要牵连细狗教官！”
军队之中，等级严明。你犯了错，人家直接找你领导，这都是惯例。细狗对于应的话，也没有半点怨言。
应嘲笑般笑了一下：“哦？你这意思，是觉得我说错了？还是觉得我以势压人？”
新军正要说话，猴子却拉住他，道：“别说了，听蛤蟆先锋说。”
应对猴子点点头，又对细狗道：“你是不是觉得大家现在都捧你，你就忘了你是谁了？”
细狗狰狞的脸涕泪横流，被应骂，他心里生不出一丝怒意，只低着头。
看着气氛差不多了，应语气和缓道：
“你好好想想，还有谁记得，你曾经也是傻笑着挨骂的愣头青？你虽然教会大家战斗的技能，却没有将赤焰军的军魂传给大家！”
细狗听到此处，内心如同雷击！他每日将这些新军往死操练，一心提高军事技能，希望他们能在残酷的战场上活下来。
却从来没有想过所谓赤焰军魂这事。现在被应一顿骂，细狗立即明白了应的真意。
赤焰军的军魂是什么？是敌人杀我一兄弟，我叫敌人百倍偿的兄弟情义！
细狗想到这里，内心羞愧难当，只恨自己没了小腿，不能立时跪在应面前悔罪。
当即趴在地上，“咚咚咚”地给应磕头，嘴里喊着：“我错了！我他娘的大错特错！我不配做教官啊！”
应由着细狗磕头，他不是摆架子，而是要细狗记住此刻，也让在场的军士们记住。
人只有切身去感受过，才能明白许多言语不能传递的道理。
“既然知道错了，本先锋罚你，你可接受？”应看着细狗冒血的脑门，还是于心不忍。
细狗闻言，立即抬头。鲜血顺着面门溜进空洞的鼻孔，随着细狗呼吸，血滴喷出来尽显狰狞。
“蛤蟆先锋尽管处罚，就是让我现在自裁谢罪，我也没有二话！”细狗言辞激烈。
新军生怕应真要重罚细狗，噗通一下跪倒，磕头道：
“请蛤蟆先锋一并惩罚属下！”
他并不奢望能消除应的怒气，只是不想细狗为他背锅。宁愿一同受罚，心里也好受些。
应看到这场景，心里总算舒缓开。并非因为新军跪地让他消了气，而是因为他看到了赤焰军兄弟之间那不可磨灭的情义！
“本先锋现在下令，细狗伍长，因带兵不力，教导失责。罚细狗伍长暂停教官职务半年，罚俸一月。清理三个月全军便所，再去山字营做三个月火头军！细狗你接受吗？”应微憋着笑着对细狗下令。
在场众人听到应的命令，全都转愁为乐。先不说下命令哪有跟人商量的，就这命令本身哪里是惩罚？这明明是变相给细狗放假嘛。
猴子立即笑嘻嘻道：“蛤蟆先锋！我不管细狗大哥有没有意见，我可有个意见啊！”
应以为猴子这鬼灵精想要借机恶作剧，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情，道：“你有什么意见?”
猴子跳到细狗身后，扶着细狗的肩膀，笑道：“能不能让细狗大哥先做火头军，后去扫便所啊？要不然他扫完三个月便所，都腌入味了，他做的饭我们可怎么吃哦！哈哈哈。”
众军士全都听得哈哈大笑，军队这地方就是这么神奇，情绪来的快。上一秒恨不得抱头痛哭，下一秒又全体开怀大笑。
细狗一张丑脸涨得通红，对猴子骂道：“你个死猴子！老子掏了粪第一个喂你吃！”
猴子吓得跳到一边，细狗不敢去追，气鼓鼓看着猴子。
应双手抓住细狗肩膀，语重心长道：“细狗大哥！好好歇歇，把兄弟们带好！”
细狗看着应，点头道：“蛤蟆先锋！谢谢你。”
“谢什么谢！咱们之间还说这个？”应也放松下来。
细狗也笑了，虽然更加难看。他与应那是真过命的交情，好赖话更是听得明白。
“蛤蟆先锋，我一定好好反省。你放心，咱们的军魂，我一定全塞进这群兔崽子的耳朵里。”
经过新兵营考核的新军听到细狗的话，全部觉得耳朵生疼。似乎已经被人扯开，往里硬塞东西。对于魔鬼教官的恐惧，可见一斑。
应笑道：“猴子说的对，命令改一下，你还先去做火头军，后去扫便所吧。不能让大伙跟着你吃瓜落儿啊~哈哈哈~”大家又是一顿哄笑。
让大家散去，应拉着猴子来到僻静处。
“我要离开京城了。来跟大家道个别，本来还不知道说啥呢，现在也算说了点有用的。”
猴子道：“将军才回来，你又要走了啊！”
应道：“没办法，身不由己。”
猴子道：“明白，那你多保重，临走去山字营看看，咱们现在富庶了。雷火蒺藜，黑火药啥的你多带些。”
应明白猴子的心意，笑着道：“那错不了，我等会就去找犰狳伍长打秋风。”
来到山字营外，应最先听到犬吠，却不是白狼的叫声。
白狼托付在山字营照看，以白狼的威严，即便有避兽香压着，哪有狗敢在白狼跟前吠叫?
带着疑惑走进院中，应看到犰狳正叉着腰，满面春风地跟旁人说着什么。
应走进来，犰狳开心地跟应打招呼：“蛤蟆先锋，你来的正好，快来看！”
犰狳身后的大树下，白狼正卧着啃羊腿。没有了平日里狼吞之势，似乎体力不支，吃得十分斯文。
大树另一边，三条强壮的母狗，被军士牵着慢慢走出树荫。脚步哆哆嗦嗦，后腿僵硬屁股上还有血迹。
犰狳一拍应的肩膀，笑道：“咱们白狼兄弟可真猛啊！前两条母狗直接就给干死了，这三条应该能留种儿。”
应听得咽了一口唾沫，瞪着眼问：“你给他配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