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后，云芙缓缓推开落祈月，眼神里虽仍盈着泪，却闪烁着坚毅的光芒。
她虽没了灵力与内力，但卜算的本事还在。她盘腿坐好，闭目凝神，算起师父的现状。
掐算片刻，她脑海里嗡的一声，两行清泪从紧闭的双眼中滑落。
她猛地喘息几口，双眉紧蹙，又算起裴将军与裴景行的情况。
好在二人虽受伤，却仍存活于世。
云芙慢慢睁开双眼，看向落祈月，眼眸中满是哀伤。
“落祈月，我师父死了。”
落祈月眼眸一颤，喉结上下滚动，而后轻抚了抚云芙的头发，缓缓开口。
“生死轮回，你和他并非诀别。”
云芙望向虚空，眼眸中光影明灭，“落祈月，我们还有机会救下裴将军与裴景行。”
落祈月闻言，微微皱眉，“我们好不容易逃出京都，贸然回去，怕会自投罗网。”
云芙重重点头，“我明白的。”
她再度盘腿坐好，随手折了一把枯草，开始卜算着。
落祈月站在一旁，看着她专注坚定的神情，眉眼间浮现起缱绻与欣慰。
片刻后，卦象大成，云芙眼前一亮，而后又浮现出几分担忧。
“裴夫人用偶人甩开了兰清淮的追兵，带着裴府的近百护卫，正往京都赶。破局之法便在他们身上。”
落祈月看见云芙微蹙的眉头，便猜出了她的忧心之事。
“你担心将裴夫人牵扯进来，可能会伤了她的性命。”
云芙点点头，双眸中的光影淡去，“落祈月，我想守护的，都没有护住，是不是我天煞孤星的命格……”
云芙说不下去，只垂下头，双手紧握成拳。
落祈月抬手，轻点了一下云芙的额头。
“忘记你异世师父的话了？”
云芙疑惑抬头，而后似回想起什么，她眼眸轻颤，眼眶微红。
“你那个师父不是说，你是你父母生命的延续？”落祈月眉眼微弯，笑的温柔，“你现在，就是凌寒与先国师在人世间生命的延续。”
“你该振奋精神，连带着逝去之人的那一份，更恣意地活。”
云芙点点头，紧抿着双唇，眼眸中满是坚决与笃定。
她拉住落祈月的衣袖，缓缓开口，“我们往西北方山谷走，裴夫人应该在那附近。”
落祈月抱起云芙，顷刻间便腾空而起。
云芙失了灵力，身体又受了重伤，夜色已深，她什么也看不清。
耳边是猎猎风声，她索性闭了双眼，不停掐指算着，更正着落祈月前行的方向。
终于，她听见落祈月惊喜的声音，“找到了。”
她猛然睁开眼睛，远处的密林中，偶有寒鸦惊起，似乎有人走过。
落祈月和云芙从天而降，落在裴夫人一行人面前。
霎时间刀剑出鞘声四起，护卫将裴夫人团团护住。
云芙连忙开口，“夫人，我是云芙。”
裴夫人慢慢走出人群，仔细打量着黑暗中的人影。
须臾后，她冲到云芙身前，握住了她的手，张了张口，却哽咽地说不出话。
云芙回握住裴夫人的手，简要地说明了当前的情形。
“夫人，裴将军与裴景行已被打入死牢，三日后便要处斩。”
裴夫人点点头，急切地开口，声音中带了哭腔，“我收到了管家的飞鸽传书，便急忙往回赶，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父子赴死。”
云芙拍了拍裴夫人的手，安抚着她的情绪。
“夫人手中的府兵，不过百人，但兰清淮的羽林军却有上万之多，若是硬拼，不但救不出将军和师弟，夫人怕也要折损于兰清淮之手。”
裴夫人已然泣不成声，“我不怕的，灵萱已经逃出生天，将军府算有了传承。我就是和他们父子二人一起死了又何妨。”
云芙轻叹口气，缓缓说道：“夫人莫急，云芙正是为了救将军父子，才找到夫人您。我算出，他们父子二人的生机，便在您的这支府兵身上。”
“那我们该怎么办？”裴夫人紧紧抓住云芙的手，眼眸中满是希冀。
云芙看了看裴夫人身后的兵士，拧眉思索片刻，开口说道：“皇帝突然驾崩，京都守卫必定森严，这么多带着兵器的兵士，恐怕连城门都难进。”
云芙话还没说完，裴夫人便目露愤怒，“大不了三日后冲杀进去，救不出人，能让兰清淮心惊，也是好的。”
云芙微微勾唇，握了握裴夫人的手，“夫人莫急。不如让您手下的府兵，扮作寻常百姓，分散入城，三日后，混入观刑的百姓，再在法场相聚。”
裴夫人闻言，思索片刻后，开口询问道：“人进得去，可这兵器又怎么办？”
“我算出，此地东南三里之外，应该有家棺材铺。”
云芙点到为止，裴夫人顿时眼眸亮起。
“我明白了，多谢圣女指点。”
说着，她便要跪地给云芙行礼。云芙忙阻拦住她，自嘲一笑，“哪里有什么圣女，我现在，不过是个逃狱的死囚。”
裴夫人微愣，而后长叹一声。
“苍天不仁，忠良蒙冤，而暴君当政，岚国百姓，可该怎么生存啊！”
云芙眼眸中沉如深海，她听着自己的心跳，急促而有力，像对垒时敲响的战鼓。
落祈月为母报仇，却囿于天道，被困在人间，五感渐失。
裴将军为国为民，抛却生死，最后却落得个含冤入狱的下场。
自己的师父，为岚国百姓求得风调雨顺数十载，却于囹圄中凄凉而死。
“苍天不仁，便反了这天。君王不仁，便结果了他，改换一番新天地。”
语罢，云芙的异瞳骤然变得通红，额头也浮现起诡异的花纹。
裴夫人和兵士们纷纷向她投来惊异的目光。
落祈月暗道不好，这分明是堕魔的征兆。他忙往云芙额间输送着灵力，企图让她恢复清明。
云芙只觉心中恨意升腾，脑海中不断浮现起与国师、凌寒、兰清淮相处的场景。
她希冀守护住的美好，都在欺骗中破碎。那不如，以攻代守，用铁拳铁腕，去书写新的天命。
额间的花纹渐渐散去，云芙的双眸也不再赤红。
落祈月眼眸中尽是疑惑，云芙刚才明明在堕魔边缘，怎么突然之间，又恢复如常。
云芙却好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样，向裴夫人和落祈月投去了疑惑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