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此时，马车突然停下，云芙身形一晃，便要向前跌去。司鹤羽手臂一揽，便将云芙拥入怀中。
肌肤相亲，云芙身上的檀木香骤然飘入司鹤羽鼻尖，司鹤羽目光一沉，暗暗将手臂收得更紧。
云芙忙推开司鹤羽，向他道谢。
怀中的温暖消失，鼻尖也再无那抹檀香，司鹤羽心中微微一酸。可看到云芙微红的耳尖，他的心情又好了几分。
“公子，李小姐，有人拦车。”
小厮的通报声传来，云芙先一步掀开车帘，车前，是顾柳娘的母亲，顾刘氏。
云芙连忙跳下马车，走到顾刘氏面前，扶着身形佝偻的顾刘氏。
“大娘，您拦车，可是有什么事找我？”
顾刘氏看见云芙的身影，眼眶瞬间湿润，她屈膝，便要向云芙下拜。
云芙连忙扶住她，开口道：“大娘，您这是何苦？”
“我听江宁回来的张秀才说了，你帮柳娘申了冤屈，柳娘也给我托了梦，她在那儿一切都好。我老婆子无以为报……”
顾刘氏泪如雨下，云芙听见她这一番话，心中更不是滋味。
“大娘，若我再早一些去江宁，说不定便能救下柳娘，是我的错，是我……”
“傻孩子，那是柳娘的命数，你纵有千般技艺，又怎能和天斗？”顾刘氏拍了拍云芙的胳膊，目光满是释然。
云芙闻言，恍惚间，眼前又浮现起裴将军、凌寒、国师一众人的面容。
刹那间，她丹田中的魔气汹涌，她连忙默念清心咒，压下了心中的不平与愤懑。
“李神医，你没事吧？”顾刘氏目光担忧，云芙忙对她安慰一笑，握住了她的手。
“大娘，我没事，只不过是想起了一些往事。”
顾刘氏见她面色恢复如常，这才放下心来。
“我今日前来，是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
“大娘请讲。”
“那日我进山祭拜柳娘，也不知是梦还是鬼魂，我竟看见了江家那丫头的身影。”顾刘氏眉头微蹙，下意识将云芙的手握的更紧，“她步履匆匆，直往潥阳县外而去。”
云芙闻言，心头重重一颤，“大娘，您可看清楚了？”
“看的真真的。若不是鬼魂，那便是江家丫头没死。既然人没死，那你兄长，自然不是杀人凶手。”
“这便好，这便好！”云芙语气真挚，看向顾刘氏的目光中满是谢意。
江若蓉没死，云芙心中的巨石骤然落地，眼眶瞬间红透，几乎落下泪来。
经过顾刘氏这一遭，天色已晚，云芙与司鹤羽便决意先回醉仙楼歇息筹谋。
走进厢房，司鹤羽给云芙沏了杯茶，而后缓缓开口。
“顾刘氏的话，揭开了我心中江若蓉此案的最后疑点。”
云芙抿了口茶，抬眸看向司鹤羽，“那麻雀都和你说什么了？”
司鹤羽微微一笑，在云芙身侧坐下，也给自己沏了杯茶。
“江家小子看中了何员外的次女，可无奈家中凑不够礼金，江老爷便打起了江若蓉的主意。”
“彩礼？”云芙目光一寒，放下了茶盏。
“是。”司鹤羽唇边的笑容渐渐消失，“江老爷欲将江若蓉嫁给城西程员外为妾。”
“那程员外五十多岁，足可以当若蓉的爷爷了！”云芙怒上心头，猛地一拍桌子。
“江若蓉不从，江老爷便推搡打骂，她不慎跌倒，撞到桌角，昏厥过去。”
云芙此刻已然怒火中烧，她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怒意，可是原本黑色的眼眸中还是闪烁起红光。
“江家以为若蓉身死，便将她拖到后山，草草掩埋？”
“正是。”司鹤羽注意到了云芙眼眸的变化，心下微动，终究是没有出言提醒，而是顺着云芙的话说了下去。
“我本不明白江若蓉为何突然消失，听了顾刘氏的话，我才明白过来……”
云芙抢先说道，目光中似有寒冰，“若蓉对亲人心死，便逃出潥阳，另寻一方天地。”
“是。”
云芙的右眼已然变得殷红，司鹤羽轻叹一口气，只是默默给云芙再添了些茶。
“不需你出手，我会让南冥阁寻回江若蓉，审问江家人，还落祈月一个公道。”
“不。”云芙语气坚定，“别把若蓉带回来。”
“为何？”司鹤羽一愣，语气中有些疑惑。
“她既然选择离开潥阳，那江若蓉便已经死了，她该有自己新的生活。”
云芙端起茶盏，却没有喝，只是望着茶水中浮沉的茶叶出神，“不需惊动她的，我既然知晓了真相，自然有法子救回祈月。”
司鹤羽闻言，看向云芙的眼神更加柔和。南冥阁传来的消息众多，不乏有指摘云芙屠戮百姓，杀良冒功的内容。
他本不在意云芙是善是恶，只是希望利用她报仇雪恨。
而今越相处，他越发心疼云芙。如此清透若冰雪的女子，不该被世人污蔑指摘。
他看向云芙的眼神温柔缱绻，唇边的笑意温暖真挚，“既如此，便随你心意吧。”
云芙抬头，对司鹤羽感激一笑，却被他的眼神烫到，躲避地低下头去。
“阿荷。”
司鹤羽声音温润如珠玉落地，“为何，我没有早一些遇见你。”
云芙心中猛然一跳，她呼吸一滞，下意识攥紧双拳。
深呼吸后，云芙眉眼微弯，对司鹤羽笑的灿烂。
“不必开这种玩笑，我与你目的一致，自会拼尽全力助你报仇。”
司鹤羽闻言，唇边的笑意未减，目光中的光点却瞬间熄灭。
半晌，他轻笑一声，从腰间抽出折扇，恢复了一贯的风流倜傥，“阿荷，你何须如此聪明。”
云芙见状，长舒了一口气，心中的憋闷消散了几分。
“别贫了，等会儿用完晚膳，我还得再去趟后山。你跟不跟我去？”
“自然是要去的。”司鹤羽手中折扇轻摇，笑容清润，一副矜贵公子模样。
说话间，小厮送来了晚膳，菜色丰盛，都是云芙爱吃的菜肴。
经过了一天的奔波，云芙吃得舒心，司鹤羽便在一旁给她布菜。
看着云芙餍足的神情，司鹤羽唇边的笑容渐渐加深。
他突然觉得，若没有深仇旧恨，时间就停留在此刻，也算是人生完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