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
薛恪来到了白鲢巷附近的集市。
不远处,一个小男孩正朝他挥手。
薛恪快步靠近公良睿:
“你师傅服药了吗?”
他知道老堂主的脾气,如果说别人送来的,对方多半不会吃。
老人家不喜欢欠别人的恩情,尤其是来历不明的人。
公良睿点了点头:“嗯,师傅服药后气色好多了。”
薛恪有些惊讶:“你如何做到的?”
公良睿挠了挠头:“嘿嘿,我把丹药磨成粉,等粥凉了后,把药粉和菹菜一起放入粥里。”
“师傅吃了粥后好了很多,晚上也不咳嗽了。”
薛恪摸了摸小孩的头发:“真聪明。”
公良睿露出喜色,随即又颓丧了许多:“那些肉,师傅怎么都不肯吃。”
“我都说是帮人拣药赚来的,他就是不肯吃。”
薛恪感叹道:“你师傅是希望你多吃些,多长些身子。”
随即,他继续问道:“你问清楚了你师父的病根吗?”
公良睿点了点头:“师傅说,他两年前出城遇到一个仇家,中了对方的阴毒。”
阴毒?薛恪思索了片刻,没想出个由头来。
前身学了个半吊子,各种医药常识早就忘光了。
公良睿解释道:“我从药书上看,这种毒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发作。”
“今早,师傅又有些不舒服了,开始咳嗽了。”
听到对方这么说,薛恪大致明白了。
这种阴毒会一点点损伤患者身体,就像一个持续扣血的负面效果。
小还丹只能回血,但不能根治。
想要治好老堂主的身子,还需要除掉病根。
“你师傅知道怎么根治吗?”
公良睿有些难过:“师傅不肯多说。”
薛恪大致想到了什么,以卢堂主的性格,这事多半和某个仇敌有关。
老堂主怕牵连这个孩子,所以不和他说出实情。
公良睿看着薛恪,眼中露出挣扎之色。
师父告诉他不要轻易求人,可是他知道,师父身患重病,救治需要大量的钱财。
如今,他和师傅穷得连粥都快喝不起了,根本没钱治病。
想到这里,公良睿猛地朝薛恪跪了下来:
“大哥哥,求您救救我师傅。”
“只要能救他,我愿意做牛做马。”
公良睿越说越激动,小脑袋朝地下重重磕了下去。
薛恪眼疾手快,一把拉起小孩。
他把公良睿扶起:“放心,我会救他的。”
“走吧,我们找个城里的郎中问问。”
他自己不懂医术,老堂主这性格也不肯说,只能找懂行的。
薛恪拉着公良睿的小手,心底暗道:
“老堂主,这次您没看走眼,收了个好徒弟。”
半个时辰后,二人来到北城的境安坊。
这是北城最繁华的坊市,和北城其它坊市相比,诸多方面都非常不错。
最关键的是,有着全城最好的医馆。
医馆开设在此,因为北城人最多,冲突也最多,所以生意最好。
城内很多有权有势的人,都会来此寻医。
薛恪压了压斗笠,紧了紧面具。
他用破障观察了一路,似乎有人悄悄地跟着,但是又有些拿不准。
随即,他朝一处名为“妙手堂”的医馆走去。
据坊间传闻,这间医馆是某个大宗门开设的,其中还有官府的背景,里面的郎中医术一绝,几乎没有治不好的病。
医馆外,有不少人正在排队。
薛恪发现,一些人面色发黄,一副血气不足的样子。
他领着公良睿过去:“走吧,我们过去排队。”
半个多时辰后,薛恪前方的人少了许多,只剩下两人了。
就在这时,医馆内走来一个伙计。
伙计朗声道:“庞郎中等会儿有事外出,靠后的就不用排了,去别家医馆吧。”
说罢,众人有些不满,开始议论起来。
伙计也不理会众人,老气横秋道:
“后面的都散了,前面三个跟我进里屋吧。”
薛恪一喜,自己勉强压线,运气还算不错。
“不好意思,让一让,让一让。”一个声音从后方传来。
薛恪回头,发现身后让开一条道,一个胖子艰难地挤了过来。
胖子来到薛恪身前,拍了拍身上绛红色绸缎长袍,拱了拱手:
“这位义士,能否借一步说话?”
随即,两名家丁从他身后走了过来。
薛恪皱了皱眉头:“有话直说。”
胖子呵呵一笑:“我家老爷染了风寒,在下特地来买药,不知小兄弟能否让出个位置,贺府必有厚报。”
他话音刚落,众人就议论起来:
“贺府,境安坊的贺府?”
“难道是贺大善人?”
“我的天,我说怎么这般眼熟,原来是贺大善人的黄管家……”
大伙议论纷纷,胖子微笑着朝众人抱拳:
“承蒙诸位抬爱。”
于是,有人开始劝说薛恪:
“这位兄弟,你身子看着骨硬朗,不如让给贺大善人,倒也是成人之美……”
不仅如此,还有人开始诱骗公良睿,想要以此牵制薛恪。
“小孩儿,你劝劝这位兄弟,我等会儿给你买糖吃……”
公良睿咬着牙站定,抓住薛恪的衣角,生怕被人抢了位置。
听到对方的来历,薛恪差点笑出声:
“你早点回去吧,晚些时候的话,你家老爷风寒就好了。”
说罢,薛恪无视了黄管家恼怒的目光,带着公良睿走进了医馆。
他对于这个贺大善人非常鄙视。
此人所谓的“大善人”头衔,全是靠买通一些下九流的人在茶馆和酒肆中吹出来的。
实际上,贺大善人基本没干过啥好事,背地里坏事没少干。
前身还帮这位贺大善人干了不少见不得人的勾当。
更可恶的是,这位大善人富得流油,却只肯付给前身一半银钱,剩下的现在都没还。
贺大善人吃准了前身,因为以前身的口碑,就算把贺府那些龌龊的事捅出去,也根本没人会信,大伙还会转头痛骂薛当头。
黄管家看着薛恪的背影,低声对几个家丁说道:
“老爷吩咐了,姓卢的不好惹,慢慢熬死他。”
“但眼下这两人,你们等会儿看着办。”
几名家丁一齐低声道:“是。”
黄管家说完后,在屋里的薛恪身形微微一顿。
公良睿有些担忧道:“大哥哥,你没事吧?”
“没事。”薛恪笑道。
他心底闪过一丝杀意,原来老堂主的事和这位贺大善人有关。
刚刚这些人,是故意找茬来的。
难怪他之前一路感觉不太对劲,原来有人跟着,毕竟破障能发现妖魔,却看不穿人心。那些善于伪装的人,还真不好发现。
“有了头绪,一切就好办了。”
薛恪内心露出一丝喜色。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庞郎中就给两人开了方子。
“下一位。”
庞郎中看到公良睿时,眉头微微一皱。
他眼中闪过一丝纠结之色:
“不好意思,我今日有事,先打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