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真快,比树枝上知了的叫声还要快。
转眼之间,高中三年已经过去了两年,高二学年结束了。
自从阿毛递给刘玉那封信后,二人之间便产生了一种不可言说的默契。
这种默契并不是眉来眼去的传情达意,而是一种彼此之间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奇妙感觉。
每到下夜自习,阿毛都会在学校外面等着刘玉,二人慢慢往回走,直到在路口才依依不舍地分开,这是他们一天当中最幸福的时刻,也是他们最亲近的时刻。
为了彼此能够多待一会儿,阿毛会帮刘玉推着电动车,两人一左一右,慢慢地行走在路灯稀疏的马路上,彼此的影子重重叠叠,随着路灯发出的光时隐时现。
“刘玉,你对未来有什么打算?”
“没变,还是想考大学,我妈说考上了大学就好了。”刘玉左右摇晃着马尾,脸庞上满满的纯粹。
“时间过得真快啊!高中就剩一年了,也就是说,我们只有一年的时间了。害!时光容易把人抛。”阿毛开始感慨。
“时间走时间的,我们尽力就是了。”
“不过我不会抛弃你。刘玉,到时候你去哪所大学我就去哪所大学,我不会和你分开的。”阿毛的语气很坚定。
刘玉开始露出无声的微笑,她恨不得把自己的头埋到那对已发育过半的双胸里:“阿毛,你不能跟我一样,你的成绩可以去读更好的大学,不能因为我耽误了你的前程。”
“什么前程不前程,我不在乎,我在乎的是你。”
“我的成绩好像连本科都考不上,而你是要冲击名校的,这样不好。”
“不要多想了刘玉,我会帮你的,我们一起上名校。”
阿毛停好电动车,然后转身牵住了了刘玉的手,他们彼此的目光瞬间化在了空气里,将他们团团围住。
暑假,学校为准高三的学生提供有偿补课服务,刘玉和阿毛都报了名。
六十多位学生挤在一小间教室,每天除了刷题就是听老师讲题,待在教室的时候,时间仿佛黏腻在了身上。
因为补课的学生自由结对子,阿毛和刘玉又成了同桌。
这一次,他们对同桌的理解更加深刻了。
阿毛总是会抽出时间给刘玉答疑解惑,有时候遇到二人都不明白的地方就互相探讨,在学中彼此欣赏,在欣赏彼此中不断进步。
“谁说学习和恋爱不能兼顾?你看我,我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成绩有了进步。”说这话的时候刘玉一脸得意的样子。
“是啊!我们跟他们不一样。”
“我们不一样”
“我们不一样”
二人的歌声随着慢慢前行的电动车往后播撒着
“刘玉!你这个死丫头,给我下来!”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骂骂咧咧的呵斥。
刘玉吓得赶紧从车后座上跳下来,弄得车子摇摇晃晃,阿毛差点没停稳摔倒在地上。
“好啊你这个死丫头,竟然背着我在外面谈恋爱,我辛辛苦苦供你上学容易吗?!”一个女人从黑暗中蹿出来,还没等二人反应过来就已经到跟前了。
啪——
刘玉狠狠挨了一巴掌,眼泪立马顺着脸颊往下流淌。
“你是谁啊!干嘛打人!”阿毛愤怒道。
“我是谁?我是她妈!”女人怒目圆睁,额头上的发丝都支棱起来了。
“走!跟我回去!”她一把拉住刘玉的胳膊,硬生生将刘玉按在了车后座上。
“我不”
“反了你了!”女人大吼道。
刘玉本想挣扎一下,但那双粗壮的胳膊让她毫无还手之力。
阿毛愣了,片刻,只剩他和路灯站在原地。
过了好一会儿,阿毛才从刚才那突如其来的“暴击”中反应过来。
原来,很多东西他并没有意识到。
比如,刘玉的家庭。
他在昏暗的马路上边走边思索着,好像刘玉并没有怎么跟他提起自己的家庭。
而他,对她的家庭仅有的了解不过是卖早餐的。
他没想到,刘玉竟有一个如此严苛的母亲。
走到楼下的时候阿毛叹了口气,一边心疼着刘玉,一边为自己到目前都还是个留守少年而感到庆幸。
躺在床上的时候阿毛还在担心刘玉,看这架势,她回家免不了一顿挨打。
想着想着,他的意识开始迷糊起来,正昏昏欲睡之时,突然听见外面有人在喊自己,声音不大。
不对,刚才好像是刘玉的声音。
对,就是刘玉!
阿毛猛然从床上坐起来,赶忙趴到窗边向下搜寻。
果不其然,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楼下。
他立马穿好衣服,开门,三下五除二就蹦下了楼梯。
“刘玉”阿毛跑到刘玉面前,他的手下意识地想去触碰刘玉的脸庞,但又停在了半空中。
“阿毛”刘玉脸上的泪痕清晰可见。
“你的脸她怎么可以下手那么重?”阿毛心疼道。
回到房间,阿毛先是用冷水打湿毛巾为刘玉敷了脸,然后又为她倒了一杯开水。
“自从我爸离开后,她的脾气就一天不如一天,动不动就对我大打出手,现在我都怀疑她到底是不是我亲妈了。”刘玉用毛巾捂着右侧脸颊,眼眶里的泪水顺着鼻梁两侧缓缓往下流淌,那双哭红了的眼睛既悲伤又绝望。
阿毛坐在旁边深深叹了口气,既愤怒又无助。
他为刘玉递上纸巾,为她揩去脸上的泪水。
“我们一家搬进县城后,刚开始还好好的,他们俩每天早出晚归经营餐馆,我放学后也会去帮忙打理。但后来就不知怎么了,他们经常吵架,再后来我爸就不见了,我妈说他跟野女人跑了,不要我们了。我听了后非常伤心,但更多的是不信。直到有一天放学,他跟一个女人出现在我学校门口,简单说了两句话,然后往我兜里塞了一打钱,接着人就走了。那个时候我意识到,我没有父亲了。”
刘玉边哭边诉说着。
“我就只剩我母亲了,她是我唯一的依靠,可她也变了,动不动就对我大吼大叫,我的什么事情都要向她报告,我真受不了了。”
这一刻,阿毛将刘玉紧紧抱在怀里。
她伤心他也伤心,她流泪他也在流泪。
两人什么也没说,就这样紧紧抱了很久。
那一夜,外面的蛐蛐和知了偶尔还会发出断断续续的叫声。
蚊香散发出的烟雾扯着长长的身体飘出了纱窗,刘玉躺在床上,阿毛躺在地上的凉席上。
他们听着外面夏夜发出的声音,也听着彼此的呼吸,感受着自己的心跳,直到夜深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