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雪的路旁树上彩带飘摇,沿街窗口摇曳着鲜艳的小旗,地面上满是炸碎的红鞭炮,厚厚的碎红纸仿佛洪流,冲刷全城所有街道。
二百年国庆还有一周来临,从十天前开始,陆续有各地的游客前往首都,目前已经涌入了超过一百五十万人,盛况空前。
全城的商业街都变得拥挤,商店一律打折,人头攒动,挤满了血拼的顾客,砍价的口音来自天南海北,汽车被暂时禁止上街,但街道依旧水泄不通。尤其到夜间花车游行,几百万人走上街头抛花看表演,几乎寸步难行。
高挑的姑娘站在街角,黑皮靴牛仔裤,过膝的鲜红大衣,白皙的脸颊被冻的红扑扑。
她兴致勃勃地看了一会儿商业街的人流,掏出相机拍了两张。
她的胸前挂着证件:
【北境日报记者蒲娇】
蒲娇踩着满地的碎雪和鞭炮皮,穿过人流如织的商业街,往城东前进。
终于,路口出现了岗哨。
魁梧的卫兵全都换装了红大衣,怀抱冲锋枪,蓝绿色的丧尸犬蹲在旁边一动不动 。
卫兵们像雕塑似的站在雪地里,目视前方。
蒲娇小心翼翼地走近。
几个卫兵举起冲锋枪,“后退!过线开枪!”
蒲娇吓得往后退了两步,深吸一口气,“我是北境日报的记者蒲娇,王室答应让我今天来采访王。”
一个卫兵走过来,看了蒲娇的证件。
后退一步,敬礼。
“请跟我来。”卫兵收起冲锋枪。
蒲娇松了一口气,跟着卫兵经过一道道岗哨,期间被多次检查证件,但没有搜身,看来传闻是真的,王不惧怕任何刺客。
终于,看见王宫的外墙了。
八米高墙,通体朱红色,在阳光下漂亮而庄严,墙头还积着一层白闪的残雪。
蒲娇心情激动,她从小的梦想就是亲眼看看王宫,努力了这么多年,寒窗苦读努力工作,终于得到机会,来到这个梦寐已久的地方。
整队的卫兵背着长枪在墙外巡逻,刺刀雪亮。
带领蒲娇的卫兵来到外墙门口,和把守的卫兵敬礼,低声解释了几句。
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军官出来,冲蒲娇笑了笑,“记者?进来吧,我带你过去。”
蒲娇点头称谢,进入墙内。
和外界传闻的九道宫墙不同,真实的王宫只有三道宫墙。
蒲娇一路上东张西望,眼睛都快用不过来了。
成队的宫女提着食盒走过,每一个都漂亮的像模特。不同级别的官员们进进出出,提着公文包。很多漂亮的小狐狸趴在草地上打哈欠,还穿着红色的小袄。看来宫里养小狐狸当吉祥物的传闻是真的。
终于,进入宏伟的宫殿群。
蒲娇停住脚步,深呼吸。
她激动的简直走不动了。
绝大部分人,一辈子都见不到真正的王宫,何等的殊荣!
“我我我能拍张照吗?”蒲娇问。
“不能。”女军官微笑。
蒲娇点点头,没有说什么。
继续向前,进入一栋较小的宫殿。
“你在这稍等,王很快就来。”女军官说,“随便坐,厕所在那边小门。”
蒲娇还在愣神,女军官已经走远了。
房间很大,像会议厅一样,但只有几个皮沙发。天花板上巨大的水晶吊灯,地毯是红底金纹的,祥云图案。桌上摆着花瓶,瓶里是干枯的蓝色小花。
蒲娇犹豫半晌,在角落的沙发坐下。
五分钟。
十五分钟。
三十五分钟。
房间里安安静静,静的能听见呼吸声。蒲娇的激动心情慢慢平复下去,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忘在这里了?怎么这么久了还没来人?
忽然,圆脸的宫女走进来,手拿一束小蓝花。
“诶,你是谁?”宫女一愣,微笑地着看她,柔声问。
“您好,我是北境日报的记者,今天来采访王。”蒲娇起身,恭敬地说。
“那你可得等很久了,这才十点钟,至少还得等俩小时。”宫女笑盈盈地走到桌前,把干枯的蓝花抓出来 ,换上崭新的花束。
“两小时?”蒲娇愣了愣,“带我来的女军官说,王很快就来。”
“军官又不在宫里,知道什么呀。”宫女笑呵呵的,“王虽然不怎么管政务了,但他爱睡懒觉,每天睡到中午十二点才起。”
蒲娇愕然,万万没想到王还有这么懒惰的一面。她原本以为,掌控整个天下,还治理的这么好,王应该从早忙到晚才对,没想到他睡到大中午才起。
她还想问点其他事情,但宫女早就走了。
自从进宫, 一切貌似和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样。虽然卫兵的确很多,但守备并不算森严,连搜身都没有。宫女们也并不严肃,都很开心的样子。想象中的奢华陈设也没见到,就是一般的装修。
整个宫内的气氛很轻松,完全不像是全天下的权力中心。
挺好的,她想。
“你好。”一个苍老的声音忽然响起。
蒲娇回头,呆住。
白发苍苍的男人独自站在门口,手拄着镀金拐杖,身上是淡黄色的丝绸睡袍,袍子上印着飞腾的……龙!
“您好……您是……”蒲娇瞪大眼睛,她浑身发僵,眼神难以置信。
按理说能穿龙袍的只有一个人,可他和想象中的那个人相差太多。
蒲娇以为,已经二百多岁高龄的王,会老的像具瘫在床上的木乃伊,可眼前的男人除了头发白了,脸庞并没有老年斑或皱纹,仿佛四十岁的中年人,如果头发染黑,简直就是二三十岁的年轻人。非但不苍老,还有股英俊感。
他拄着拐杖,腰却很直,拐杖更像是雨伞之类的东西被他拿着,而不是依靠拐杖行走。
“我是冯牧,你是记者蒲娇对吧?你给我写过信。”冯牧温和地微笑,说话慢吞吞的,却很清晰。
蒲娇咣当跪下去磕头,浑身发抖,真的见到王了!
从小上学开始,蒲娇就不停地在课本上学到王的丰功伟绩。两百多年前那个战争不止的乱世,一个又一个国家被灭亡,百万人追随火焰般的战旗,最终高呼着王的名号统一天下,那些震天动地的大战役和永载史册的大事件,北上运动、百万大军下南方、诸国王室改造、国际法庭的建立和推翻、废除世袭制、工业革命、民主革命……都是眼前这个男人发起和主宰的。
“诶,跪拜礼废除多少年了,请起请起。”冯牧走到桌边的沙发上坐下,“蒲记者您请坐,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你从民间来,从年轻人当中来,我希望你能把所有大家好奇的问题都问一遍,如实记录,出个书什么的。也算是为我盖棺定论了。”
蒲娇激动的眼眶都红了,王说话的语气真的很温和,但越是温和慈祥,越让她有种顶礼膜拜的冲动,下跪完全是一种本能。王的身上散发出一种威严而温暖的气场,就像她已故的父亲,见面不到两分钟,她已经被王的魅力彻底征服。
“不会盖棺定论的,您万寿无疆。”蒲娇大声说。
起身,蒲娇抹抹眼泪,坐到桌边,掏出记录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