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姐姐觉着，是曲园县不能失去黄家，还是黄家不能失去曲园？”
林易拿起酒壶给二人分别倒了酒，刘康二人接过后并没直接就喝，而是认真思索起了问题。
“黄家在曲园虽是一方独霸，但修桥铺路，赈济乡里的好事也没少干。”
“没错，一些官府判不下来的大案疑案，也多是有黄家人从旁协助，最终顺利解决，黄权仁此次虽然有纵容黄金水为恶之实，但在我看来却是罪不至死。”
刘彦开了个头，康玉很快就接下去补充陈述，颇有夫唱妇随的架势。
但林易一听就否了两人的回答。
“二位没听明白我的问题。”
他摇了摇手指。
“我问的是黄家之于曲园，谁更离不开谁？而不是黄权仁该不该死。”
林易对于讨论一个死人毫无兴趣。
从黄金水开口要买古丽阿朵开始，他就想好了要杀光这一伙人。
若有从旁协助者，他不介意再多杀一些。
不过这屋子里的江湖人也都不是傻子，林易随便露的一手就让他们清楚了彼此的战力差距，倒也没人敢在阎王面前耍威风。
“我夫妇二人想了想，还是觉得黄家对曲园县更重要…”
刘彦和康玉斟酌一番，给出了答案。
林易无所谓地笑了笑，端起碗抿了一口。
“二位见过大树吗？”
“大树？”
“对，大树。”
“那自然是见过的，少侠为何有此一问？”
“那二位可曾记得大树底下，花草能长到多高？”
“花草…”
康玉被问得愣了一下，仔细思索后迟疑道
“应当都是些小花小草…”
“不错，大树吸取了周边土地的养分，又遮挡了阳光，使得身边的花草都无法尽情生长，只能在遮蔽下虚弱地活着。”
林易一番话让二人眉头紧皱，陷入了思考中。
不过他并未降低声音，再加上命案的发生，屋内此时非常安静，所有人都能听清林易说的话，并加入了思考。
只是在四具被劈成两半的尸体旁讨论这么深刻的话题，还真不是一般人干得出来的事情…
“少侠是说，黄家在曲园县就是那棵大树…虽然为曲园县做了不少事，但也吸取了百姓原本应得的养分？”
“康姐姐果然有慧根，跟聪明人讲话就是舒服。”
林易赞许地举起酒碗，康玉得他称赞，大大方方地端起碗与其碰了下，一口干完。
只是她并不十分赞同林易的话…
“少侠此言固然有些有理，可小花小草至少也能生存，在如今大夏风雨飘摇的境地之下，百姓也算有个活计，这有何不好吗？”
“康姐姐虽然有慧根，但还是搞错了一点，百姓可不是花草…”
林易端起酒壶又给康玉倒满了酒。
“那百姓是什么？”
“百姓嘛，自然是养分了，无论花草还是大树，都是靠着吸食百姓而活。”
林易这一席话算是骇人听闻了。
所有人都露出了凝重的神情，心中受到的震撼更是溢于表面。
其实大多数人在心里都隐约有这样的感受，可从来没有被归纳为语言表达过。
被林易这样说出口，算是头一回这么直观地体会到如今百姓的生活之艰难。
大树也好，花草也罢，总归都有各自的活法，而那些养分却是只能等待着被吸收消化，完全没有丝毫自主权。
这可不就是如今的大夏吗…
屋内的江湖人士都来自大夏，对此的感受非常深刻。
啪啪啪…
不知道是谁先鼓起了掌，而后屋内便充满了掌声。
气氛实在是有些诡异，明明刚才还是剑拔弩张，这会儿却和谐到异常。
“曲园县不需要黄家，与其让黄家来做这棵大树，不如让曲园归于朝廷，没了遮挡，阳光还能洒下来一些。”
林易高高举起手中的酒碗，环视一周，其他人纷纷跟着高举。
“干！”
“干！！”
一碗酒下肚，气氛顿时热闹了不少。
云中双煞心中疑惑已解，也就不再纠结黄权仁是死是活。
总归已经被分尸两半，就算真辩出个所以然来，又有何用。
再说林易这番话讲到了夫妇二人心里，他们对眼前这个不知名的青年还是非常欣赏的。
但屋内四五十号人，还是有人没有疑惑尽解。
“少侠，那咱们这些江湖人又是什么？”
“是啊少侠，我们不跟朝廷打交道，也不被世家豪族所待见，说到养分咱们同样不事生产！”
“我们这些人，应该是麻烦吧？哈哈哈！”
林易闻言抬手压了压，屋内的喧闹顿时停了下来。
他指了指那个率先提问的年轻男子。
“问得好。”
那男子被林易一称赞，霎时脸上放光，下巴只差翘到天上去。
“侠以武犯禁，所以被朝廷所厌弃，但如今这个世道，武，是我们这些人的立身之本！”
“武不可缺，但需要克制！我们不做养分，也不做大树花草，我们做那鸟雀虫豸，捉虫！拔草！食腐！翻土！于无声处守护世道人心！”
静！
寂静！
这番话林易本该站起来说才更显得铿锵有力，可古丽阿朵就趴在他腿上。
对他来说让阿朵睡个好觉显然要比这些更重要。
只不过林易就算是坐着说，依然让在场的人如遭雷击。
他们何曾听过这般振奋人心的话语？
混江湖混江湖，一个“混”字道破一切。
每个人都只知道争夺宝物提高境界混出个名堂，让自己的名字响彻大江大河。
可这一切的意义又是什么？
直到今日，在林易的点醒之下！
守护世道人心！
这两个字如同深刻在心底一般，让所有人都铭记此生。
即便是像玄火三圣这样的老江湖，也听得有些热血沸腾。
云中双煞本就是因为行侠仗义而闻名大夏，此番是对林易深感佩服。
他们以往心中尚属模糊的侠义精神，在这一刻变得极其清晰。
“少侠！我夫妇二人得你一言，如同拨云见日，心中多年疑虑尽消，敢问少侠究竟姓甚名谁，好叫我们夫妇时时不忘今日！”
刘彦与康玉起身恭敬行礼问道。
林易这时也不再糊弄，轻笑着答道
“我叫林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