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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哪来的小孩

    江仙起身,遥望山下那条江,在落日黄昏中,江面波光粼粼,别是一番风景。

    他听的真切,那啼哭声便是从那江岸传来。

    此江名曰荒江,

    水流湍急不在于面而在于下,看似平静毫无波澜的江面,连风都泛不起涟漪来。

    但是江面之下却是多有暗流。

    任是小舟大船过其上,无有不沉,故此江之上,江仙百年不见孤舟一片,而他所处的这个江断。

    两岸山势险峻,猛兽毒虫横行。

    说是人烟稀薄不合适,当是了无人烟,僻静荒凉更为恰当,也正是因为此,江仙才会选了此地待了百年。

    求的就是一个静字。

    可偏是如此,又何来的婴儿啼哭呢?

    不知出于何种原因,是那婴儿啼的太过惨了些,又或者是一个人待的太久了些。

    或许也只是因为好奇。

    江仙竟是鬼使神差的寻着那声音的方向而去,踏空一步,便到了江岸,见岸边有一精致的竹篮。

    其声便是自那竹篮之中传来。

    江仙看了一眼,眉头一皱,“竟真是孩童?”

    原本以为只是山间精怪学了那婴啼,在这江边作妖罢了,不成想竟是真有一孩子。

    江仙踏水,如履平地,缓缓靠近,俯身看去,竹篮中是一个襁褓中的婴儿。

    哭的满脸泪花,嚎的那叫一个凶。

    但见江仙俯身,其躯挡住日的余晖,小家伙竟是莫名其妙的安静了下来,睁着那一双如黑宝石的大眼睛盯着江仙看。

    咕噜噜的转,泪花也跟着转。

    江仙不由轻轻拧眉。

    小家伙举起双臂晃啊晃啊晃,也不哭了,就在那里咿咿呀呀叫个不停。

    江仙摇头。

    “我听不懂。”

    “咿呀咿呀!!”

    “真听不懂。”

    “咿呀咿呀——”

    江仙皱着脸,俯下身子,用手握起了竹篮的把手,轻轻一用力,却是没有提起来。

    些许狐疑。

    神识一动,目色不由一沉,方才自己被小家伙吸引,竟是没注意看,这水下还有一个东西。

    一个人。

    用一只手托举着竹篮,将其推到了岸边。

    这是一个女子,皮肤已发白臃肿,早就没了气息,可是手却还死死的抓着篮子。

    江仙想,这应是这孩子的母亲吧。

    叹了一口气,眼中浮现一抹惋惜,自言自语道:

    “女子本柔,为母则刚啊。”

    盯着竹篮里的小家伙,那双眼眸在这晚霞中,如山间的清泉一般,清澈见底。

    江仙淡淡再道:“也算有缘,便替你给他寻个好人家。”

    话音落下。

    那水下的尸体竟是鬼使神差的松开了手,整个尸体也悬了起来,顺着一江春水,漂入深处,而后被那水下的暗流瞬间吞噬。

    无影无痕。

    江仙手中轻轻用力,便将那竹篮拎了起来,放在眼前瞅了瞅,露出一抹浅浅的笑。

    “饿了。”

    “带你找吃的。”

    “咿呀咿呀。”

    江仙在山林间,寻了一头母虎,与它借了些许母乳,喂饱了这个小小的家伙。

    起了一笼火,暖了半座山,小家伙梦呓咿咿呀呀,在火堆旁便就睡了过去。

    江仙坐在火堆旁。

    饮了半口酒,指尖一勾,那襁褓里一角一封信便自动飞了出来,泛着枯黄,应是沾了水露。

    风像是一只灵巧的手,自动拆开了信封,又打开了信纸,恭敬的送到了江仙的手中。

    粗略一扫。

    江仙目光落向一旁的婴儿,眉宇间闪过一丝常人难以察觉的悲悯。

    从某种程度上说。

    眼前的婴儿与自己前世的遭遇很像,都是无端的被卷入了一场纷争之中。

    细究的话,他比自己还要惨一些。

    因为他刚一出生,就遭遇了这场争端。

    而且没得选。

    似乎必须死。

    至少他活着,有的人睡不着。

    江仙收回目光,提着酒葫芦又喝了一口,随手就将那张信纸扔进了火堆中。

    只见信纸遇到那火。

    蓬!地一下就烧着了。

    火焰高高蹿起了一下,然后便化作灰烬,烧了个干干净净。

    凝望着那炙热的火焰,江仙自言自语。

    “命轻如蚁,却偏偏生在了龙穴,沾了龙气,反倒成了悲剧啊。”

    不过,既然相遇便是缘分,而这劫自有他了。

    出于同情,也出于人性,即便他似乎早已没了这东西。

    可是谁在乎呢?

    至少这一刻的江仙,想试一试能不能替这孩子改一改命格,既然享不了富贵命。

    那就做个寻常的人好了。

    天明。

    江仙御空行,离开了这片他待了百年的山林,下了山,走进了世俗人间,用一根棍子,将那婴儿挑在肩头。

    踏过了一个一个村庄,寻过了一个一个小镇。

    最终在一个镇子里,遇到了一户人家,掐指一算,推演一番。

    江仙眯着眼,勾起一抹笑意。

    “五行相生,命格相和,倒也合适,就这里吧。”

    趁着夜深。

    江仙入了院中,来到门前,将襁褓中的婴儿放下,俯下身拨开襁褓一角,小家伙不曾睡。

    与往日一般。

    不哭不闹,黑黝黝的眼睛,盯着黑夜中的少年,肉嘟嘟的小手握住了江仙的一指。

    咿咿呀呀,说着江仙也不曾涉及的乳语。

    江仙也不管这小孩能否听懂,轻声道:“你就待在这里吧,做个寻常人,安稳过此生。”

    说罢扒开了婴儿的手指,站起身来。

    叩响了木门。

    “咚咚咚!”

    “谁啊!”里屋传来一妇人之声,而后便是脚步声轻响,江仙深深的看了一眼那婴儿。

    眉间闪过一丝苦涩。

    退了半步,消失在了夜色中。

    可能是察觉到了江仙离开,又或者只是单纯的饿了,那往日乖巧的小家伙,哇的一声便就哭了出来。

    “哇哇哇哇!!”

    木门顺势打开,烛火自内向外洒落,照在了襁褓之上,见一妇人,微胖,生的面善,四十来岁的模样。

    初见此婴,一怔,而后匆匆走出,将其抱起,四下张望。

    不见一人。

    却闻一老汉之声,悠悠喊来。

    “老婆子,谁家娃子哭哦?”

    妇人喜于眉梢,瘸着半条腿,又匆匆进了屋中,细听稀稀疏疏,对话声,伴着婴儿啼哭充斥屋内。

    “老头子,你快看,我捡了什么。”

    “嗯,哪里捡的?”

    “就门口,你看长得乖嘞,还是个小子呢。”

    “这么水嫩的男娃怎么舍得扔?”

    “我怎么知道,不哭,不哭。”

    “可能是老天爷可怜我们,给我们送娃来了,老婆子你不是一直想要个孩子,刚好,我们养了算了。”

    “好啊,好啊,咱们养,你看哭的多大声,长大了一定是个壮小伙。”

    “给他起个名字吧。”

    “”

    屋顶,江仙仰望明月,听着屋子里的啼哭声,和一对农妇的喜悦声,心情很复杂。

    欣喜于孩子有了归宿,不舍与朝夕相处的后的分别。

    深吸一口气,舒缓眉梢,淡淡说了一句。

    “山水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