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弟，冷静啊！”
白凝看了眼徒弟正上方金光闪烁、蓄势待发的云层，心急如焚。
然而，尽管她声音很大，但依旧没能传到徒弟的耳里。
又一道金雷落下，已经不知道是第几道了，只知道其柱身是第一道的数十倍有余，威力更是肉眼可见的猛增，直接碾碎了徒弟的白玉冠。
数不胜数的金色电流随着他的满头乌发倾泻而下，向四周暴躁铺开，须臾间覆尽地上的降妖阵。
阵法通过转化四方灵力凝结而成的灭妖之力，化作拔地而起的白色链条，野蛮地将他围住，围在他的颈脖间、腰间和脚踝间。
金雷的余威攀附而上，是油尽灯枯前誓不罢休的折磨。
白凝眼中的那抹白绽开了朵朵血花，血花交融，化成一大片血泊。
昔日白衣胜雪、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成了血迹斑斑、狼狈不堪的阶下囚。
她眼眶湿热，似有什么要夺眶而出。
她不明白啊，徒弟他做错了什么呢？
他不能选择自己的出生，仅仅是活着都成了错，可他明明很乖，也很好的。
她不会放弃的，直到用尽生命，她也要护徒弟到最后一刻。
如此，才不负徒弟对自己的一片心意。
白凝顶着迎面扑来的金雷余威咬唇而上，她对这降妖阵略知一二，此阵法一旦启动，在彻底剿灭其中的妖前，只可进不可出。
不过有一点，想要进去必须卸下一身防备，也就是说不可动用一丁点的灵力。
会有这样的设定是怕有执迷不悟之辈，想从中阻拦救妖。
很显然，白凝就是所谓的执迷不悟之辈。
惩戒堂堂主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他虽向来看她不爽，但念在好歹同宗的份上，他作为长辈，到底还是不忍眼睁睁地看着将来大有可为的后辈，因一念之差走上歧途的。
虽然这份不忍里，多少掺杂了一些私心。
白凝仙尊无论如何都已突破金丹了，要知道这已经赢了一大半的人。
如今的十全宗，实力早已不复当初，多一名金丹初期的存在，对于宗门而言是很有必要的。
活到他这份上，宗门声誉就是他的坚持和所有。
“白凝仙尊，事已至此，你该醒悟了。妖类狡诈，血狼妖一族更是，想来你定是被其所惑。
只要你大彻大悟，宗主定会网开一面。
你若是现在入阵救他，卸下一身防护，还不得使用灵力，你会死的。为了一个妖，实在不值。”
白凝心疼徒弟都快把自己的心疼死了，这会儿听到惩戒堂堂主的劝言，整个人都气炸了。
“老东西，我的事用得着你来管？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才不在乎我的生死，你只在乎十全宗名存实亡的声誉！”
白凝说着顶着金雷余威，一口气又前进了几大步。
这金雷余威受到降妖阵灵壁之力的缓冲，本该不至于犹如狂风暴雨般，满含暴虐的。
无奈金雷环的数十次叠加，灵壁的那点缓冲，就像是朝着飓风吹了口气。
惩戒堂堂主被怼得哑口无言，气得愤愤甩袖。
白凝眼下只想冲进降妖阵，顾不上其他的。
深深地吸了口气，她再次咬上已经破了皮的下唇，奋不顾身地做了最后一段冲刺，成功冲进了降妖阵。
“啊！”
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她就被刚好打下的新一道金雷余威给击退在了灵壁上。
没有灵力庇护的身子，分外脆弱，她的后背重重地撞在灵壁上，一阵剧痛过后，便无力落地，徒留一阵麻、一阵热。
她只是试着呼吸了下，便疼得更厉害了。
眼角噙着泪，她费力地撑起身子，仰望神志已失，陷入疯狂的徒弟。
他应该很痛，但似乎已经失去了痛感，他一直都没有停下过想要挣脱金雷环的心思。
他身上的金雷环紧紧地束缚着他的双臂，双臂明显已折。
即使是这样，他还是倔强地站着，非人的折磨仅仅只是让他曲了一点膝盖。
“徒弟，徒弟…冷静啊。”
她想大声喊的，可她发现没有力气大声了，这已经是她的最大声了。
金雷的力量果真不容小觑，一阵又一阵地袭来，根本不让人偷闲。
徒弟都不怕疼的吗？
她会不会，就这样死掉啊？
小白还从未见过主人这么惨的样子，作为自小陪在她身边的专属系统，它很心疼。
只是，为了主人能顺利地完成任务，保险起见，它不能动用任何能力。
凡事都是有因果的。
主人在受到楚恒逸的好没有拒绝的时候，就意味着，她早晚会为他吃下同等的苦。
只是，做到这个地步，真的只是因为任务吗？
白凝缓缓地闭上了眼，她好累。
看戏的左护法见状，喜色外露，看得宗主有些不是滋味。
到底是宗里的人，被看笑话，等同是宗门被看笑话。
“左护法，若是没别的事，还请离开吧。对于贵宗，十全宗也算是做了交代了。”
宗主出声逐客。
左护法最后看了眼纹丝不动的白凝仙尊，这才拱手回礼离开。
就在余下的人都和左护法想的一样，白凝仙尊身陷死局，已是死中死时——
白凝重新睁开眼，向着徒弟所在处爬了过去，“楚恒逸！”
她声音不大，却是撕心裂肺。
支撑着她的，不是什么劳什子的任务不任务的，而是他带给她的所有回忆。
回忆有多美好，现在就有多扎心，就有多委屈。
徒弟，你看看我啊！
徒弟，我好痛啊！
徒弟，你从来不会无视我的。
楚恒逸感觉自己被关进了一个漫无天日的空间，他只知道自己想离开，除此之外，他什么都记不清了。
直到漆黑之中亮起一个光点。
那光点让他不由自主地想亲近。
他渐渐地听到了，那是师父的心声。
楚恒逸失神的双眼逐渐重染光晕，金雷之力似乎变得温顺了几分，他扭头看去，看到了气虚无力的师父。
师父为了他入了降妖阵，为了他一路攀爬而来。
为了他卸去一身防备，一身灵力，更是卸去了她的尊贵。
为了他这么一个人人喊打喊杀、卑劣阴险的妖。
“师父。”
楚恒逸的嗓音干哑，带着极致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