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有那么一瞬，白凝觉得自己犹如巨蟒口下的猎物，在一望无际的黑暗中，被紧紧缠绕，冰冷的视线居高临下地将她锁定，微凉的蛇信子依附着她细嫩的颈脖沿途而上。
对于未知，其实是有那么一点害怕的。
但想到是他，再加上她是只勇敢且经不起激的小狐狸，她鼓了鼓双颊，暗暗给自己打气，随后抬手扯开腰间的那只大手，反身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
她是要给自己找回场子的。
身为兽族，即便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她也有自信能精准地找到他，对视他，用超凶的那种眼神，警告他，给他点威慑。
她在脑子里这般布了局，可真对上他的那一刻，布局成了泡影，无风自散。
那什么，是她的错觉吗？
楚小仙官他…好像变得更好看了。
因大量魔力涌动而冲散的满头乌发，正潇洒不羁地微微起伏，柔顺细长的发丝裹着层淡淡的柔光，在深黑中荡漾出优雅的弧度。
那双往日里淡漠清澈的眼眸里，多了一些情绪，依旧带着许些疏离和点点的冷意。
可那深不可测的墨潭间，沾染上了细碎的色彩，透着些邪气，带着点痞气。
白凝不由自主地试图形容那是一双如何好看的双眸。
黑得五彩斑斓？
楚恒逸眉梢微挑，他本就擅长捕捉细节，如今融入小狐狸的部分情根后，对情绪这种东西，变得更为敏感了起来。
看着跟前情绪一变再变的小狐狸，他觉得挺新鲜的，只是千万年不曾有过情绪波动的他，一时半会儿还不能将这些情绪一一解读。
“怎么？怕我？”
他说着，眸色一沉，故意动用魔灵之力染红瞳孔，有些期待她的反应。
小狐狸愣了下，随后低下头，没敢再去看他。
他双眸微眯，说不上来当下是什么情绪。
吓唬她，想看到她担惊受怕的模样，想看到她更多更夸张生动的表情。
可她真要表现出来对自己的害怕，他又暗暗不爽了起来。
又不是他求着她给的情根。
说起来，他也是被迫觉醒的，不是吗？
都是因为她，他才会这般，她又有什么资格害怕？
这世上本就没有简单和复杂之分，因为有了心，有了感情，才有了区别。
这种过程有时候很迷人，有时候很折腾人。
初窥皮毛的楚恒逸，对渐渐涌上心头的矛盾情绪没有太多的耐心，他往前向她凑了过去，好看的双眸微微眯起，透着浅浅的冷意，“怕得都不敢说话了？”
他知道小狐狸爱闹腾，未觉醒前的他有时会想，她到底是哪里来的那么多活力，像是怎么折腾都折腾不完一样。
有的时候，他不想理她。
因为他嫌麻烦。
可他的视线还是会不知不觉地捕捉她的身影。
对于他而言，她或许是他千万年间索然无味中的唯一调味品，虽然除了知道她是甜的外，其他的味道都尚待细品。
他想，生动如她，绝不可能只有一味才对。
“谁、谁怕了？”
小狐狸情绪一激动，一双狐狸耳冷不防地冒了出来。
“呵，狐狸耳朵都出来了。”
冷眸中多了一丝不屑。
小狐狸炸毛，抬手盖住自己的狐狸耳，小脸一红，“不、不是怕。”
“那是什么。”
“我、我害羞。”
“害羞？”
楚恒逸不理解，将脸又凑近了些，微热的气息铺洒在她的小脸上，她的脸好似更红了。
白凝抬眼间，近距离地观赏到他好看的眼睫，根根分明，和发丝一样，裹着层淡淡的柔光。
在这片漆黑之中，他的存在，仿若神祇，来自深渊的神祇。
小狐狸只觉得自己的手不够用，盖着狐狸耳的手匆匆往脸上盖去，跺了跺脚道：“你、你别靠得我那么近，你太好看了。”
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答案。
想说，不愧是天狐族的小狐狸，尽是些好听的话。
可他体内如今有了她的情根，她说得是真话还是假话，他多少能感应几分。
比如，她遮脸的那一下，随着她的一跺脚，他的心底深处莫名多了一种酥软感。
那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
就像是她变身迷你小狐狸时，她睡得香甜时，她迷恋他的气味，紧紧地挨着他，九条迷你狐狸尾时不时地挠他几下。
肌肤微痒，心里有点异样。
而眼下，这种类似的感觉，落在了他的心间，正在被渐渐放大。
她没有撒谎，她是真的觉得自己太好看了。
唇角下意识地勾起，冷眸间倒影出她的身影，眼底不自觉地漫出一丝温柔，“你的意思，是我之前不好看？”
小狐狸抖了抖两只狐狸耳朵。
不是，现在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吗？
压下那颗翻了花痴的心，白凝重新对上他的视线，这一次正经多了，“你还没说，你到底怎么了？”
逗弄中断，楚恒逸略感遗憾，不过…他眸色微深，很是认真地回答了她的问题，“我只是变回了我本该有的模样。
没想到，有朝一日我还能以完全的自己降临世间，更没想到促成这桩事的，竟然是一只小狐狸。
该说你天真呢，还是愚蠢？”
这话小狐狸不爱听了。
“我才不蠢，为了自己喜欢的人努力一下怎么就是蠢了？”
小狐狸不服气。
“喜欢我？你只不过是喜欢我的皮囊吧？”
楚恒逸的口吻里多少有些不屑。
“我、我确实有被你的皮囊吸引，可那又怎么样了？喜欢你皮囊的人那么那么多，只有我亲手撕裂了自己的情根！”
小狐狸说着说着，美眸微瞪，奶凶奶凶的。
随后，他便见她红了眼眶，委委屈屈道：“你知不知道，很痛的。我从小到大都没吃过这种苦。
不管我一开始是因为什么想要同你在一起，我只知道皮囊好看的人有很多，我唯独对你动了心。
我既然能将自己的部分情根赠予你，就做好了，无论你会变成什么样，我都不离不弃的觉悟。
是不是喜欢你的皮囊，还重要吗？”
小狐狸抬高下巴，想要将快漏出来的眼泪倒回去。
她是只厉害的小狐狸，掉眼泪算怎么回事？太影响她威武不能屈的气势了！
楚恒逸愣住了。
她大大方方地承认了，顺便还坦诚地向他倾诉了情意，只是她自己可能还没反应过来。
着实是他不曾想到过的回答。
直白得让他的心跳加速。
没有忍住，他将她拉向自己，轻柔地吻去了她眼角噙着的泪珠，“好甜。”
白凝心跳漏了一拍，有些反应不过来，满脑子不停回放着那蛊惑人心的两个字——好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