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袁，是个胖子。
卢经理的瞳孔骤然收缩，有足足数个瞬间目光不曾挪动半分。
于掌柜淡淡迎着他的目光，不言不动。
“袁胖子吗？原来顺泰百货洋行的那个袁胖子？”
卢经理终于自己开了口，带着一丝略显勉强的笑意问道：“没想到于掌柜跟他还是朋友。”
“泛泛之交。”
于掌柜微笑道：“不过，于某对朋友向来两肋插刀，在所不辞。原先不知道袁老板出了事也还罢了，既然知道了，那我总不能坐视不管。”
“您仗义！”
卢经理捋了两把自己的头发，说道：“不过，袁胖子这个人我印象中那是非常狡猾的，一般人可抓不住他尾巴。于掌柜您这消息确准吗？他真叫日本人给抓了？”
“应该错不了。”
于掌柜说道：“这个消息是从医院传出来的，有人看见袁胖子手底下原来那个擦鞋童今天被送去了医院，是被江湖手法施以惩罚性伤害，整个人拧成了一个球。奇怪的是，这个擦鞋童是被日本特务队的人送去的。”
“是吗？把人拧成球，倒的确是袁胖子的手法。”
卢经理耸耸眉毛，继续问道：“不过，于掌柜怎么确定袁胖子是被抓了，而不是投靠了日本人？”
“这事吧，是我猜的。”
于掌柜靠在沙发靠背上，说道：“卢经理你想啊，袁胖子也算个人物，在咱们鸢都城交友广泛，如果他投靠了日本人，那这两个月，咱们鸢都城不可能这么太平。再一个就是，听说日本特务对擦鞋童格外照顾，看样吃的好穿得好，可不像是近段时间受过苦的样。”
顿了顿，他又说：“既然擦鞋童不像是被关起来的囚犯，那我只能猜被关起来的那位是袁胖子了。”
“于掌柜才真是心思缜密。”
卢经理哈哈一笑，站起身来，说道：“这样，你说这个事吧，我帮你问问，有消息的话，我给你信儿。”
“那就多谢卢经理了！”
于掌柜把话传到了，也就没事了，果断起身告辞。
卢经理送他到办公室门口，顺道说了句：“于掌柜慢走，麻烦您让老辛上来看看，我这屋里是不是进了老鼠。”
约莫于掌柜已经在街上走远的时候，老辛上了楼。
“经理。”
老辛平淡的脸色背后隐藏着一丝丝的好奇，问道：“您找我？”
“找个信得过的人去趟医院。”
卢经理把他叫到跟前，说道：“医院里应该住了一个病人，是原来跟袁胖子的那个擦鞋的小孩。”
“明亮？”
老辛一愣神，问道：“他不是跟袁胖子一起藏起来了吗，怎么会在医院？”
“查查就知道了。”
卢经理交代他说：“记住，尽量不要惊动任何人，包括这个擦鞋的小孩，我就想知道他过去两个月过的怎么样。”
“好！”
老辛答应下来，欠身道：“那我现在就去办这个事！”
“去吧！”
卢经理点点头，打发他走了。
于掌柜传来的消息，让他非常警惕，但是警惕归警惕，他却不可能完全相信于掌柜的一面之词。
经营消息生意多年，卢经理对各种各样的消息虽说都会有一个大致的判断，但格外重要的消息，还是需要自己找人确认一遍。
行走江湖，小心是第一位的。
……
……
后半夜，整个城市基本上都已经陷入沉睡之中。
医院的走廊里，除了偶尔经过的值班医生或者护士之外，还有几个便衣特务在无所事事的徘徊着。
或许是困顿了，两个守在大厅和走廊连接处的特务一人点上一支烟，驱散一下困意。
“也不知道那小子什么时候才能好。”
一个特务嘀咕道：“可别说他要在这里住个十天半个月的，咱们就麻烦了。天天来这里守着保护他，累都累死了。”
“搞不好真得这么长时间。”
他同伴苦笑道：“晚上雨宫医生去查房的时候还说了，那小子的伤势十分严重，亏得有叶大夫妙手回春，才保了他一命。不过后续康复非常麻烦，可能需要足够长的时间，才能恢复正常。”
“槽！”
那个特务忍不住爆了粗口，说道：“为了保护这么个小东西，牵动咱们这么多人一起守着，太浪费事了！也不知道深田队长怎么想的！”
“嘘！少议论这些没用的。”
他同伴示意他不要多嘴，说道：“藤原君说了，那小子非常重要，务必要我们保证他的安全！没有允许，甚至不得放任何闲杂人等进入他的病房！上头怎么想的，咱就别管了，干好自己的活……喂！”
正说着话，他忽然看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在走廊里经过，起先看着还没什么，眼见那人停在了明亮的病房门口，就紧张起来，喝问道：“干什么的？”
两个特务不敢怠慢，扔了手里的香烟，快步跑了过去，拦下了那个人的脚步。
“夜间查房。”
那人戴着大口罩，说道：“医院有规定，一晚上查三次房，你们不知道吗？”
这话问得理直气壮，倒是让特务们很没脾气。
“当然知道。”
一个特务看看他身上悬挂的月凶牌，问自己的同伴道：“晚上负责查房的是谁来着？”
他同伴掏出一个小本本翻了翻，说道：“是冈本医生。”
“冈本医生……”
特务看看月匈牌上的名字，轻轻点头，向后撤了一步，说道：“冈本医生对不起，我们职责所在，只是核对一下身份。请进吧！”
冈本医生点点头，抓住门把手一拧，就准备进门了。
“站住！”
特务那个同伴却忽然断喝一声，掏出手枪对准了冈本医生，喝道：“你不是冈本医生？你是谁？”
“他不是冈本医生吗？”
特务也把枪掏了出来，诧异的问道：“名字没错啊……”
“他鞋有问题！”
他同伴朝着冈本医生大叫道：“举起手来，不许乱动！”
特务一看，这位冈本医生的脚上赫然穿着一双皮鞋，也赶紧掏枪。
在医院工作的人，大都需要来回走动，穿着皮鞋的话，比较累脚，所以一般医生和护士上岗之后，都会换一双比较柔软的布鞋或者拖鞋，这位冈本医生居然穿着皮鞋，肯定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