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厌魇鬼很不矜持地钻入了裴忱之的房间。
村里的房子难免简陋，她进去时为了不磕磕碰碰，几乎是摸着黑循到床边的。
甫一摸到木头，厌魇鬼的眼眸登时放光。
她扶着床柱坐起来，正想要伸手摸一摸床上人时，却被裴忱之反握住了手。
厌魇鬼抿唇一笑，颇有些风情意味，故作娇嗲的声音在寂寂晚间尤为勾人。
“裴大哥，你醒了吗？”
姜溪萝扶额叹息，他都抓你的手了，你这不是废话么！
裴忱之没回她，厌魇鬼得寸进尺，径直翻身上床，色胆包天地坐到了裴忱之腿上。
姜溪萝摸着黑想要看清裴忱之的面色，还别说，你还真别说，这角度，完全就是绝佳观赏位置。
也不知裴忱之怎么忍住的，居然一动不动，任由厌魇鬼吃他豆腐。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自己身上传来，姜溪萝有些不忍直视了。因为厌魇鬼在脱衣服！
好家伙，让你主动，你也太主动了吧？！
但凡你先脱裴忱之的衣服，我都不会吐槽你。你先脱他的呀！脱他的才能引起他的愤怒！
显然，厌魇鬼一向这么主动惯了。
也不知脱的还剩个什么，厌魇鬼往下一趴，唇瓣凭感觉去蹭对方的唇。
结果还未来得及蹭到，便被裴忱之掀翻在床里侧了。
姜溪萝哦吼一声，来了来了，裴忱之终于要反击了。
厌魇鬼复又爬起来，手掌摸着他的胸膛，露出一副深藏功与名的笑容，娇笑道：“原来你喜欢这样的呀？”
说罢，她撩开碍事的乌发，手掌带了力气握住裴忱之的手臂，刚要亲下去，又被裴忱之不解风情地甩开了。
被无情拒绝两次，她面容浮上愠怒，温柔不再，“你究竟喜欢什么样的？！”
裴忱之眉心稍挑，深夜里看不清他的眼眸，只能不甚清晰地看到他微微偏头，慢条斯理地点评。
“你用她的脸笑的不好看，我不喜欢。”
厌魇鬼心底大惊，原来他一直都是知道的。
裴忱之撩了撩眼皮，直起身子，“所以还不走么？”
姜溪萝终于等来了这一刻，似乎有了靠山，此刻底气十足，掐着腰瞎嚷嚷。
“听见了吗！我大哥让你离开我的身体！”
厌魇鬼凶狠骂道：“闭嘴！”
她面朝裴忱之，露出一副鱼死网破的神情来。“你不是修仙之人。”
她企图拿捏对方的把柄。
裴忱之不屑地点点头，随意抻着长腿，光明磊落地承认了。
“确实，我是魔修。”
不羁的语调中还泛着“你能拿我怎么样”的挑衅。
厌魇鬼稍怔，旋即笑开，“既是同类，何必自相残害？想必你的身份他人并不知晓。”
她有意瞥了一眼房外，警告道：“若你逼人太甚，房外的二位也许现在便会知道你是谁。届时，你我二人皆暴露于人前，这桩事不划算。”
裴忱之笑了，他悠悠道：“那你说说，我是谁？”
厌魇鬼心烦意乱，“你能是谁？我是鬼，你是魔，于他们的道义而言，我们都是该死在他们剑下的妖孽。”
裴忱之顿了顿，懒洋洋地摆了摆手。
厌魇鬼正要松一口气，对面伸出宽手，掌心朝着她的面容，几乎是在转瞬间，暴戾乖张地吸出了姜溪萝体内的厌魇鬼。
厌魇鬼现出丑陋的原形，被甩到了床下。
裴忱之收回手，垂眸看它一眼，噙着若有若无的笑。
“你也配同我相提并论。”
厌魇鬼乍一离体，姜溪萝的魂魄倏然归位，还未来得及掌控躯壳，便直直往前倾去。
她胡乱比划着手臂，一声惊呼扑在了床上裴忱之身上。
好容易摸到了真人，姜溪萝险些激动得痛哭流涕。
她捏起裴忱之的手，在对方愈发阴沉的面色中，一下一下摩挲着，口中念念有词。
“佛祖有灵，我终于重见天日了。”
裴忱之嫌弃地抽回手，顺势甩了甩，没好气地问道：“佛祖有灵？”
姜溪萝顿时醒悟过来，立马改口道：“是您，不是佛祖。”
她忽然感到身上很清凉，下意识垂眸望去，见衣襟大敞，若非黑灯瞎火，恐怕艳色毕露……
妈的，她眼疾手快合上了衣服。
厌魇鬼姿势怪诞地趴在脚下，趁着二人打情骂俏时，伺机开溜。
然而它刚动了动腿，二人便不约而同看过来。
裴忱之点亮了烛火，姜溪萝抓着他的衣袖惊恐问道：“它怎么这么丑？”
厌魇鬼：？？
你怎么还人身攻击！
姜溪萝又往后缩了缩，以免它突然袭击，“裴、裴哥哥，你看看，它要怎么处理呢？”
裴忱之偏头看她一眼，颔首道：“随你。”
姜溪萝乐了，喜笑颜开，“真的么？那你帮我摁住它！”
裴忱之：“……”
厌魇鬼瞪着一双鼓囊囊的幽绿眼球，龇牙咧嘴道：“呸！什么道侣？蛇鼠一窝的卑鄙小人！”
裴忱之问：“什么道侣？”
姜溪萝忙不迭摆手，转移注意力：“别听它瞎说。那什么，师兄和师姐听不见罢？”
裴忱之点点头。
厌魇鬼警惕地往后退了退，细长后肢只能蜷缩在角落中。
姜溪萝更开心了，她小人得志般洋洋得意：“落到我的手中，会很惨哦～”
身侧裴忱之轻笑出声，饶有兴致地问道：“要怎么折磨它？”
还不待姜溪萝回话，厌魇鬼梗着脑袋吼道：“她和我说她爱你爱的死去活来，所以求我破坏你们的幸福！”
姜溪萝僵了僵，回头微笑：“可以先拔掉它的舌头吗？哥哥。”
裴忱之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他扫过僵硬的姜溪萝，又将目光放在厌魇鬼身上，语调轻松。
“她还说什么了？”
姜溪萝挪着屁股贴到裴忱之身侧，强颜欢笑地搂住他的臂弯，眨着水眸，低声道：“给我点面子啦。”
裴忱之不想给，因为他生出几分兴致来。
厌魇鬼绞尽脑汁，本以为抓住了生机，结果除了“道侣”一事，脑袋空空，啥也没有。
为了从面前丧心病狂的二人手中逃走，它开始胡编乱造。
“她说同你虽是道侣，可心一直属于陆师兄！”
“她嫉妒白师姐嫉妒的发疯！”
“她说看见你这张脸便恶心想吐，她讨厌你，想离你远远的，与陆师兄过琴瑟和鸣的日子！”
厌魇鬼舒坦了，它觉得他们一定会怒目相视，打起来！
可房内忽然安静的可怕，姜溪萝仿佛听见自己原本强壮有力的心跳声颇为应时的虚弱了。
她扭动着脖颈看向裴忱之，笑容的弧度陡然僵硬，干巴巴地试图解释道：“它说谎，你能看出来的吧？”
裴忱之无语，这很难看出来么？
在魔涧外满嘴瞎话、不知死活的妖怪他见多了。
说真的，他宁愿相信姜溪萝喜欢白棠，也不信她对陆元箫抱有幻想。
于是裴忱之轻巧地挥了挥衣袖，厌魇鬼的舌头被割下来了，姜溪萝被唬了一跳，立马捂住嘴，还以为是自己要被灭口。
厌魇鬼说不出话来，满嘴吐着黑血。
姜溪萝偏过了头，这令人作呕的画面感太强，险些吐出来。
裴忱之瞥她一眼，“怎么，还要我摁着么？”
姜溪萝：“……不要，你自己解决吧。”
裴忱之无味地抿抿唇，将厌魇鬼丢到房外，轻而易举地捏碎了。
姜溪萝倒吸了口冷气，她觉得以裴忱之的通天本领，别说主角了，自己可能都苟活不下去。
她回过头来痛心疾首地快速解释：“我发誓！我没有说过那些话！”
裴忱之问道：“哪些？道侣？还是一心倾慕陆兄？”
姜溪萝呼了口气，大抵是心虚作祟，期期艾艾道：“我承认，道侣一事是逼不得已，我想让你发觉到异样，所以撒了一个小小的谎……”
说着，两指捏在眼前，形象生动地张开一丝细缝。
裴忱之颔首，示意她继续。
姜溪萝硬着头皮道：“除了这个，其他的我都没有说过！”
她抱着他的臂弯，露出一个狗腿般讨好的笑来，“你长得这么好看，谁家小姑娘能看着想吐啊？太不识趣了！”
裴忱之稍稍偏头，看见她无辜的神情后，轻笑了一声。
姜溪萝蹭了蹭眼尾不合时宜的少许泪花，而后继续握住裴忱之的手，想稳固二人之间的关系。
可她却忘了她的眼泪不仅能伤到妖魔鬼怪，还能看见对方的记忆碎片。
脑海中骤然浮现出杂乱无章的画面。
姜溪萝愣愣地看着近在眼前的裴忱之，他的指尖漫不经心地敲着，眉眼俊逸如画。
这副模样同脑海中的画面折叠，最终完美重合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