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星颜心里悠着事儿,哪怕再累再困,凭着要检查承南逾有没有睡觉的执念,半夜硬是醒过来一次,还好,这次没有看见睁眼的承南逾。
承南逾阖着眼,睫毛很长,睡得很香,很安稳。
祝星颜伸手摸了摸承南逾的鼻尖,终于彻底放下心来,钻人怀里继续睡觉。
元宵节这天,天气很好,清晨还能听到鸟儿的鸣叫。
祝星颜睁开眼,下床走到窗边,推开玻璃往外面看,阳光温暖,春意盎然。
祝星颜抿了抿唇。
他好想出去,一定要让承南逾给他解开镣铐。
他看了一眼那个锁,猛地拍了拍脑袋,觉得自己跟傻子似的,这几天只顾着找手机,怎么没想到找钥匙?
然后又沮丧地想,如果钥匙在车上,或者门口位置,对他来说还是徒劳。
他踩着拖鞋走到厨房门口,见承南逾竟然在搓汤圆。
祝星颜歪头笑道:“你真是什么都会。”
“醒了?”承南逾转头看他,“元宵节快乐,去洗漱,然后过来吃汤圆。”
“承南逾,”祝星颜望着他说,“我真的不会跑了,你今天能给我解开吗?我想出去晒晒太阳。”
承南逾闻言,笑容立刻消失了,一双漂亮的黑眸复杂地盯着祝星颜。
祝星颜等了半天没等来回应,扭头就朝卧室走去,然后死马当活马医,开始翻抽屉。
上次他为找手机也翻过,但没注意到钥匙,万一自己看漏了呢,或者万一承南逾这两天随手把钥匙放进床头柜的抽屉里呢?
拉开床头柜的抽屉,祝星颜愣住了,里面除了一些资料,还有一瓶药。
祝星颜把药拿出来,看清楚上面的字后,手开始剧烈颤抖,差点拿不稳。
安眠药。
瓶子还是拧开过的。
承南逾需要吃安眠药才能睡觉吗?
那他昨晚之所以睡得那么香,不是因为助眠香薰,而是因为吃了安眠药?
巨大的恐慌席卷心头,眼泪猝不及防从祝星颜眼里滚落下来,一滴两滴,把抽屉里的资料都洇出水迹。
承南逾叫他出来吃汤圆的时候,他的眼圈红得根本掩饰不了,汤圆还夹在筷子里,眼泪吧嗒吧嗒又掉出来了。
承南逾看着他哭,心里揪着一阵一阵疼。
最后,承南逾走到他面前,为他擦掉眼泪,说道:“那么想出门?下午我要去看奶奶,一起吗?”
祝星颜已经哭得乱七八糟了,他望着承南逾乌青的眼圈,和憔悴的样子,哽着喉咙点头,“嗯。”
今天是元宵节,祝星颜也不想一直丧着脸,但他看到承南逾那样子就难受,在车上,他终于没忍住,问承南逾:“你是不是最近都睡不好啊?”
承南逾说:“没有。”
“但你有黑眼圈了。”
承南逾看向祝星颜,难得笑道:“有黑眼圈就不帅了?”
祝星颜严肃地回答:“嗯。”
承南逾笑道:“颜狗。”
祝星颜依旧在老地方给奶奶买了一束花,到了疗养院,小护士们热情又害羞地跟两人打招呼,“好久不见,元宵节快乐。”
祝星颜淡笑着回答:“元宵节快乐。”
奶奶穿着大红色的袄子,她刚睡醒坐上轮椅,见两个孩子来看她,瞬间眉开眼笑,“南逾,星颜。”
祝星颜一走进病房,就眼尖地看见床头柜上的老年手机,他抿着唇,心里打起了主意。
奶奶说天气好,正要去院子喂鱼,祝星颜和承南逾便推着她往院子去。
刚走到池塘边,祝星颜就说:“你看着奶奶,我去趟洗手间。”
承南逾一把抓住他,盯着他的眼睛,半晌说:“我陪你。”
“你陪我奶奶怎么办?”祝星颜凑近他,小声说,“我不会再跑了,再跑我就天打雷劈唔……”
承南逾捂住他的嘴,表情有些不悦,“胡说什么?”
祝星颜捧着肚子叫道:“哎呀我憋不住了,肚子疼!”
承南逾只好松开他,“你去吧,房间里有洗手间。”
“嗯嗯嗯。”祝星颜走之前还捏了捏他的掌心。
承南逾愣住,指尖蜷缩了一下。
祝星颜走到床边,知道承南逾一直望着他,他便大着声音说:“我抽几张纸。”
承南逾无语,厕所明明有纸。
祝星颜趁抽纸的时候把老年机藏在袖子里,然后跑进洗手间,将门锁上。
老年机也没有密码,奶奶认识的人也就那么两个,他很快就翻出孟淮的电话,拨打了过去。
电话响了两声,对面传来孟淮的声音,“喂,奶奶。”
“是我,祝星颜。”
电话那头明显一愣,孟淮的声音突然变得冷淡,“祝星颜,你在疗养院?你用奶奶的手机给我打电话干什么?”
“孟淮,”祝星颜声音哽咽了一下,“我发现承南逾最近失眠很严重,他竟然在吃安眠药,他现在在生我的气,肯定不会听我的话,你能让他去你那儿看看吗?”
孟淮笑了一声,讽刺道:“你现在知道关心他了?你消失那几天你知道他是怎么过的吗?他找你都快找疯了,整夜整夜地失眠,那几天甚至饭都吃不下,吃什么吐什么,祝星颜,你到底有没有心?”
祝星颜紧紧捏着电话,浑身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眼泪滚落出来。
孟淮叹口气说:“他童年有阴影,本就缺乏安全感,你的离去让他应激了,失眠、食欲不振都是应激后的反应,我劝不来他,只有你可以。”
“祝星颜,你能打这一通电话过来,就说明你是在乎他的,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非要离开,但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们坦诚布公地谈一谈,不然他的心病一时半会儿是治不好的。”
挂了电话,祝星颜蹲在地上泣不成声,又不敢发出很大的声音,只能咬着手臂。
他真的太难受了,一想到承南逾吃什么都吐,还一直不睡觉,他的心像被放在锯子上来回拉扯,痛得快要窒息。
直到敲门声响起,承南逾的声音传来,“祝星颜,你还没好?”
祝星颜连忙咽下又要溢出口的抽泣,抹掉眼泪,回答道:“快好了。”
祝星颜走到盥洗池,往脸上一直泼水,最后擦干,望着镜子里明显哭过的样子,打算再在洗手间待一会儿。
又过了十分钟,祝星颜觉得自己看上去好多了,才做了个深呼吸,拉开了门。
承南逾虽然立在公园,一直望着他的方向,见祝星颜朝他走近,焦躁不安的心才渐渐回落归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