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显顿时知道这是何许人了，就在他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的时候，那道士直接将身上的衣裳崩碎。
一个佝偻的老汉，拎着一根弯曲的拐杖，背上是一个肉瘤，上面长满了眼睛。
百眼怪人！
他嗬嗬的笑着“一念善恶而已，如今，我既为了善，为恶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下次，我依旧可以为善，你们说，我说的对吗？”
“喂！老头”四姐开口了“你这腌臜模样，看着雷堆的紧，说什么这等话来，真是枉活了这几十年，还长出这许多眼睛来，人不像人，怪不像怪的。”
“你！”怪人被骂的浑身直哆嗦，“你这蜘蛛精，喜食人也就罢了，你为的便不是恶吗？”
四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冷冷的开口了，“我们盘丝洞，不喜杀生，母亲曾说，爹爹是个和尚，要我等多结善缘，因此，我等做些生意，赚些家业，也买些肉食来吃。
非为我等而杀，非杀于我等面前，便可食，不过，他们卖的是不是人，我等就不清楚了。
倒是你，明明做了好事，又腆出个脸来杀了他们，你这是做的什么好事，真是不知羞。”
怪人怒吼着骂道“我怎么不知羞了?这十里八乡都为妖孽所害，如今我救了数百人，却只杀了这几十，我为的难道不是善?难道救人还有错吗？”
鼠嬷嬷捂着下巴在思考着这个问题，猴师兄则并无二想，只是攥紧了棍子，等王显一个指令。
对于王显来说，恶就是恶，善就是善，你救人是善，杀人是恶，善恶又不能相抵，不过，刚才这老儿话中所言，他却有些熟稔。
像是那小西天黄眉老妖之暴论，想当年，他与金蝉子一争高下，下凡在一个海边村庄，他化身海神，受村民供奉，给些珠宝财物。
村子越来越大，直到有天，他控制一个凡人，上来对着那装满珠宝的身躯就是一顿捅，珠宝当时就暴露在天光之下。
其他人看到这般模样，也都冲了上来，化身的海神变成一具残骸，而村庄也因为恶行招致互相抢夺而毁灭。
先救后杀，只为找个人有贪欲的理由，然后杀掉那些他嫌恶的人。
如果是，如来佛祖现在是什么情况，经过黑风山一事之后，他仍然不清，毕竟他确实没有见过如来佛祖，也没跟他理论过，就吞食下界用来增功德来说，佛并非好人。
那黄眉就是个纯纯的恶人罢了，妖言惑众，以佛之名蛊惑人心，行恶阻善，将好人祸祸成这样。
百眼怪人是孙悟空的师兄，他本意是找寻如来佛祖求得赦免悟空之法，如今却遭了黄眉的道，变成了这般模样。
忽然，百眼怪人捂着脖子倒了下来，从口里吐出一堆被咬碎的碎肉来。
王显看到这一幕，眼神发直。
那是那些从人身体里面掉出来的小蛇，他全吃了。
也正是这一刹那，他眼睛像是恢复了清明一样，朝着已经死在院子中的三叔公的尸体，崩溃大哭。
“是我！是我！肯定是我害了你们！祖师！求您，救救弟子吧！”
他一边痛苦的呼喊，一边流淌着泪水，将已经被挤出来的内脏，缓缓的往三叔公肚子里面塞。
这一幕，看的所有人心里都五味杂陈的。
他一边塞，一边痛苦的大喊“第605个，这是第605个！为什么！为什么！我明明想救他们，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王显有些不忍心的别过脸去，风吹在台阶上，一个哭的满脸泪水的怪物老头，像是举着一个早已经破碎的碗，然后想要将之拼凑完整一样，费尽力气拯救着一个早已经没有任何生命迹象的老人。
当初那无边的怒气，缓缓的返回进了肚子里，王显听着耳边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嚎，就觉得心头难熬。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他崩溃般的呼喊，可没人能告诉他，这是为什么，恍惚间，王显只觉得，眼前的人不像个浑身长满眼睛的怪物，他像个人，一个活生生的，有慈悲心的人。
可如今，他却什么都控制不了。
王显转头看着众人，猴师兄一脸的不忍，鼠嬷嬷更是掩面哭出声来，四姐咬着一口银牙，浑身都在使劲一般，忽然，她缓缓的吐出一口浊气。
摇身一变，一只青色的大蜘蛛显出真身，带着遗憾的口吻道“千目师伯说，让我跟着你，收集你变化的情况，然后再送还给他。
如今，也是没必要了，我没想到你会这么痛苦，不如我送你一程好了”
她刚要出手，用两对巨鳌杀死那怪物。
忽然，一根棒子伸出来挡在了她面前，四姐转头看向王显，却发现这棒子并不是王显的，而是身后一言不发的猴师兄。
“你干什么?你没看见他这么痛苦吗？你为什么不让我了结了他，你能承受这种痛苦吗？如果你不能承受，为什么不让我帮他！”
这番话说完，她便想往前走，却发现挡在身前的棍子却连一寸都没变动。
“你什么意思?”
猴师兄缓缓开口“何以善，何以恶，不过一念之间”
“你这猢狲，胡言乱语，他已经被我百目师伯的金簪划破了脖子，连那天上的昴日星官都被砍了脑袋，喂了蜣螂仙，他如今，还有救吗？”
“他没救了，我不杀他，无非是跟这老头一般，多死些人罢了！”
四姐这话说的，猴师兄明显变得有些动摇，可是他看着这眼前的百目老者，就觉得好像似曾相识，有股子亲近感在。
“你让不让！”四姐转头六只发红的蜘蛛眼盯着他。
“恕难从命！”猴师兄也坚决的挡在百目郎君面前。
“臭猴子，那就别怪我狠心了，我看你有些英俊，又有些手段，才对你好言相待，你却不知好歹，真以为姑奶奶是吃素长大的?”
她朝着猴师兄冲去，举鳌便刺，硕大的蜘蛛屁股在院子里面摆动，不停的喷出丝来，只是几个挪动，一张大网便裹住了这小道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