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尘渊剑眉紧锁看着早已落锁的宫门。
禁卫军首领庞卓生了张坚毅冷硬的脸,他恭敬的对宁尘渊说:“瑾王殿下,还是明日再入宫得好,否则你我都无法对上头交代。”
今日只能这样了,这皇宫他硬闯不得。
次日一早,宁尘渊前脚刚踏出院门,身后就有脚步声传来。
回头看到面上泛着红晕,提着裙摆跑来的沐语兮,略微有些焦躁的心似乎吹入一缕春风。
“我随你一道入宫。”晨光里沐语兮仰头看向宁尘渊。
宁尘渊摇了摇头:“外人不得入皇后寝殿。”
“那我在殿外等你!”沐语兮语气里有些坚决。
他们到时,宫里早已乱作一团。
宁尘渊的心腹太监小扇子迎面跑来,脸上还挂着泪:“皇后娘娘……薨了!”
沐语兮的心似乎是被巨石狠狠撞了一下。
还是晚了吗?!
她转头看向宁尘渊,他面上看不出表情,只是微乱着脚步往皇后寝殿迈去。
“皇后有念!带我进去!”
“昨夜,你便感知母后有念?”宁尘渊脚步一顿,没有回头。
“是!”
母后已薨,东岳国运势与他何干!呵,外人不得入殿,可笑!
“随我前来。”
沐语兮与小扇子换了身衣服,扮作太监与宁尘渊一道入殿。
皇后安详躺在那,仿若只是睡着。
宁尘渊吩咐宫人出去,沐语兮快步上前,她必须快,皇帝、妃子很快会得信过来。
她拿出成像器的同时观察着皇后的死因。
皇后体内的续命蛊,没了!
成像器蓝色光点散开,最终汇聚成一封信的样子。
沐语兮连忙查看皇后桌案。
果然!
桌案一叠宣纸摆放着,一旁毛笔上,墨迹未干。
皇后有遗笔信!且被人拿走了!
皇后的念恐怕就是这封遗笔信里的内容。
“皇上驾到。”
一声尖细公鸭嗓过后,门外传来整齐划一的“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你在我身后,不必说话。”
宁尘渊将沐语兮拉到身后,沐语兮低垂着头,尽可能缩小存在感。
一身黄袍的伟岸男子跨步走来,宁尘渊只觉得父皇仿佛老了几岁。
“参见父皇/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沐语兮俯身跪地。
宁尘渊刚想行跪拜礼,皇帝两步上前扶住他。
“渊儿免礼。”声音沙哑,仿佛是哭过了。
“让我看看她……”
皇帝虚浮着脚步,一步一步走向皇后。沐语兮悄悄抬眼去看,似乎看到皇帝身体微微发着抖。
她隐隐感觉到皇帝体内有两种蛊虫,一种与皇后续命蛊气息一样,而另一种……
“小扇子,你先退下,本王有话与父皇说。”宁尘渊示意沐语兮退下。
沐语兮低垂着头起身,后退几步,出了皇后寝殿。
九月的天,却不知为何阳光这般刺目,仿佛要将世间阴渍腌臜都暴露人前。
“昨夜我感到续命蛊断了,”延丰帝眼下乌青一片。
“我来看她,她隔着殿门说她身子不适已歇下……若是我硬闯进来,兴许,兴许……”年近四十的七尺男儿竟落下泪来。
“事已至此,父皇不必自责。儿臣必会查明一切。”
延丰帝从小声呜咽到像个孩子般嚎啕大哭起来,巨大的悲伤萦绕在整个凤栖殿。
直到宁尘渊告退离去,还听到背后低声喃喃:“这些年,终归是朕,是朕负了她!”
宁尘渊只觉脚步如灌了千斤重沙,这重沙从脚蔓延到全身,最后统统灌进心里去,将他的心漏得千疮百孔。
母后,母后!母后的脸不断在眼前浮现。
母后的笑容、母后的仁义、母后的温婉、母后的良善、母后的气节……
纵使坐拥中宫,纵使深爱的男人妻妾成群,纵使被疾病磋磨,亦不曾改变她分毫。
她直言劝谏,保全忠臣良将性命,即便那人与母族政见相左。
善待每一个后宫嫔妃,不为母族谋私,平等的爱皇帝每一个子女。
他年幼调皮捉弄太傅,母后从不纵容,第一次戒尺是她亲手打下。
她教他海纳百川、教他心顾苍生、教他礼贤下士。
她是个好皇后,更是个好母亲。
天空依旧晴朗,如同这一生宽宏良善的国母,就连死都不忍让人悲伤。
沐语兮看到宁尘渊时,只觉得他好像变了一个人,身上本就冷冽的气场似乎统统冻结成冰。
没有一丝感情,剩下的只有让人窒息的冷,冷的人发疼。
但她却从这冰寒中,看到了那浓浓的,浓得化不开的悲。
她对人情绪的感知极其敏感,此刻只感觉自己心似被一只大手捏住、寸寸攥紧。
她深深呼吸,尽量让声音保持平缓,小心翼翼上前:“我需要询问皇后信任之人,或许有人知道娘娘的遗笔信。”
她很清楚,像宁尘渊这样的人是不会允许自己沉湎悲伤的,她要做的是帮他尽快找到真相,以慰皇后娘娘在天之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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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栖殿中,皇帝仍旧伏在皇后身前哭泣,悲伤的不似一国帝王。
“皇上,悦妃、茵妃得了消息都在往凤栖殿来。”身旁的老太监亦觉得悲痛难耐,拭泪提醒。
他强压住心头苦痛,哭声渐止,颤抖着起身坐立:“打水来,朕要净面。装了这么久,不能露出破绽。”
“是,皇上。”
“皇上,皇上您请节哀啊!”人未到声音先来,悦妃提着裙摆,一副顾不上仪态的焦急模样,秀美脸庞挂着晶莹泪滴。
“爱妃,你来了。”皇帝上前熟稔的拥悦妃入怀。
“臣妾,臣妾一早听闻皇后娘娘……臣妾顾不得梳妆就来了,唯恐不能第一时间陪在皇上身边。”她抬起朦胧泪眼看向皇帝。
皇帝面上平静没有悲伤,拥着她的手再次抱紧,看她的眼里写满沉迷:“爱妃来了,朕便无事了。”
“皇上,臣妾这里好难受。”她纤白玉手抚向胸口。
“皇后娘娘多么仁德宽厚的人儿,这些年来待臣妾是极好的。可皇后娘娘还这么年轻,这么年轻就……”
她一副说不下去的样子,掩面轻声啜泣。
“爱妃快别哭了,爱妃这一哭,朕的心都碎了。”皇帝说完作势倾身而去想帮她吻掉泪水。
“别,别在这,皇后娘娘还在呢。”她含泪娇嗔道。
他眼神凝了一瞬,很快恢复如常道:“人已经去了……早年朕对皇太妃立下誓言,不得废后,委屈你这些年只能是妃,如今楚氏已去,六宫无主,只有爱妃做后,朕,才可心安。”
她手指抚上皇帝嘴唇,装出一副受宠若惊又似心觉不妥模样。
“皇上万万不可,皇后娘娘尸骨未寒,臣妾担心皇上因为臣妾遭世人诟病。”
美人垂目,似懂事又似委屈:“臣妾已经等了这些年,也不怕再多等两年。”
皇帝假意生气道:“何人敢诟病朕?朕死守誓言这么些年还不够吗?怎能再委屈朕的爱妃!来人!传朕旨意,三日后册封悦妃为后!”
悦妃还想装一装,心心念念了这么多年的后位终于是她的了,于是一阵浮夸的表情包过后,福身谢恩。
一旁始终跪地毫无存在感的茵妃嘴角划出诡异弧度。
这愚蠢的悦妃,想坐后位,她便看看她能坐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