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想到初穿来时虚弱的帝蛊，她有了点无法确认的怀疑。
沐语兮继续看信，年轻的楚皇后再次出现眼前。
“世人皆羡，皇宫富丽，凤冠华贵，
这巍巍宫墙，这繁华头冠，
却要囿住人的一生。
可……
娘亲唯愿你们平安顺遂，一生无憾。
若是还能奢求更多，愿我的离去能换他自由。”
闪着多彩华光的裙摆倾泻而下，上面绣着栩栩如生的凤凰，凤凰的尾巴是一根根金丝，眼睛是圆润亮泽的珍珠，凤凰身上的花纹由绿松、玛瑙妆点。
顺着华袍向上，是女子纤细挺拔的脊背。
再往上，纤长雪白脖颈上，凤冠繁华精巧。
身后的宫女小声呢喃：“皇后娘娘可真美啊！”
她只回过头来，淡然一笑，目光深远。
她想，若是颜轻之在，定然脱口而出：“凤冠根本就不是人戴的，真他喵的重！”
望向天边闪耀星辰，她却想到初遇时的无垠马场。
她曾为了年少时就深爱的人，心甘情愿走入这四面方墙。
她所爱之人也为了她，甘愿以命相系。
但她不可以了，不可以！
皇后。
皇后是女人一生最大荣耀，更是女人一生最沉枷锁。
这把锁里的，是容纳三宫六院的气度，装纳佳丽三千的胸襟，平等对待深爱男子和别人所生每一个孩子的气量。
她服下可以杀死续命蛊的毒药，合上眼睛。
/
“皇后娘娘察觉到悦妃……悦皇后一党最近动作频出，安排臣妾出宫，臣妾没有想到娘娘竟然走了！”一滴一滴晶莹泪珠滑落脸颊，晴水渐渐泣不成声。
沐语兮问：“为何此时现身？”
晴水用力吸了吸鼻子，深呼吸几次尽可能平复心情。
“神医岛岛主要撤走东岳医师，悦皇后听闻此事求皇上将沐姑娘赐婚给太子，将孙烟烟赐婚给瑾王殿下，这样既能解决神医岛一事又能成人之美，皇帝欣然应允。”
沐语兮看向宁尘渊，这下好了，这赐婚不仅给她，宁尘渊也有份。这皇帝皇后那么多国事还有闲心给他们赐婚，她也是无语。
宁尘渊冷凝的脸色却十分认真：“本王会遵循母后所愿。”
/
距离受到下一次系统惩罚，还剩两天。
宁尘渊入了宫。
“瑾王殿下，您不能进去啊。”小扇子满脸焦急的对宁尘渊说。
“为何？父皇可是在御书房议事？”
“不、不……瑾王殿下，悦皇后和皇上在御书房待了两个时辰了，期间叫了水，这会还没出来……”小扇子憋得满脸通红终于说出实情。
“荒唐！”宁尘渊一甩衣袖迈步而去。
御书房外，三节九步台阶，是父皇离他最近的距离。
跪在御书房外台阶下，双手将母后遗笔信举过头顶。
守在御书房外的安公公见是他来了，快步上前接过信件，小声对宁尘渊道：“悦皇后想让皇上早日颁布赐婚旨意。”
宁尘渊略一抬眸，看到安公公脸上焦急的神色，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安公公跑回御书房门口，将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听，见里面没有动静，才对里面轻声喊道：“皇上，瑾王殿下来了。”
沉默。
就在安公公以为皇帝不会说话的时候，他不耐的声音终于传出：“他来做什么？”
“瑾王殿下带来了先皇后的遗笔信。”
怀中女子明显感觉皇帝抱着她的手颤了颤，她不满的起身，拢了拢散乱的衣襟。
“皇上还是看看吧。”
殿门缓缓打开，安公公缓步而入。
一炷香的功夫，皇帝迈步而出，刺目的光线让他不由眯了眯眼，安公公快速撑着华盖上前。
宁尘渊笔直跪在那，延丰帝不说话，一瞬不瞬的看着眼前最最疼爱的儿子。
穿戴整齐的悦皇后也在宫女搀扶下缓步而来。
“老五，何故跪在此处？”延丰帝威严声音从头顶传来。
“儿臣求父皇成全！”
“成全？成全何事？”
“母后仙去，儿臣本应守孝三年。但早年沐将军夫人颜氏对母后有救命之恩，母后一生良善大义，为履行承诺，自小便教导儿臣要找到恩人之女、娶其为妻护其一世。如今恩人之女已找到。且在凉西郡，是她以命相互压制儿臣蛊毒发作，才没有造成惨重后果。”
“哦？在凉西郡压制你蛊毒的难道不是神医岛孙氏？”他派宁尘渊去凉西郡时也联系了神医岛，就是怕宁尘渊在外蛊毒发作有所不测。
“并非孙氏，是沐语兮。”
延丰帝点了点头。
宁尘渊举目眼神坚定：“儿臣自第一次见她，便入了眼入了心。母后遗愿在先，儿臣心意在后，若是今生不能娶沐语兮，儿臣便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望父皇成全！”
延丰帝看了眼悦皇后阴郁神色：“神医岛那边你要如何交待？
“交待？本王为何要给他们交待？”
延丰帝嘴角微不可见的勾了勾：“可朕已允了悦皇后。”
“如此？那儿臣便长跪于此。直到……直到父皇开恩。”宁尘渊冰冷的视线扫了眼悦皇后，她不禁打了个冷颤。
“为一个女子，你真要这般驳皇后颜面？”
“儿臣愿父皇开恩，愿悦皇后开恩。”明明是求恩典，从他嘴里说出，却带着命令般的霸气冰冷。
“那便跪吧！”悦皇后冷哼一声，甩袖离去。
延丰帝看着悦皇后离去，假意怒吼道：“逆子！逆子！”却并未去追。
……
“他可还跪着？”
“回陛下，瑾王殿下始终跪着。”
皇帝焦急的在御书房来回踱步。
“多久了？”
“皇上，已经五个时辰了。”
一阵滚滚雷声，不消片刻哗啦啦大雨倾盆而下。
雨线顺着宁尘渊的发梢鬓角垂直坠落，很快湿透衣襟。他还是不声不响的跪在那，像一尊雕像般，挺拔静止。
一把白色油纸伞将雨帘阻隔在外，宁尘渊没有抬头。
“五皇弟。”是清润空灵的女声。
“我和你一起跪。”女子跪地，将整个伞罩在宁尘渊头顶，很快她的雪白衣衫被雨水淋透。
“茵妃让你来的？”
“我是由着自己的心来的。”
茵妃来的时候，就看见跪在雨里的一对人影。
她也一撩裙摆，跪在四公主身侧。
“母妃。”
茵妃朝四公主微一颔首。
茵妃轻笑一声：“瑾王，若是这筹码还不够，就真要把皇上的心掰开，看看里面装得下什么了。”
雨中美人显得更是破碎动人，四公主的明艳美貌便是随了茵妃，只是茵妃的五官更为深邃立体，要比四公主美的更有攻击性。
“皇上，四公主和茵妃也跪在殿外。”
“筹码够了！”皇帝激动起身：“传朕旨意，为沐家女与瑾王赐婚！”
“谢茵妃娘娘出手相助。”
“你母后离去前，嘱咐我对你多多照拂。有朝一日，还望瑾王殿下高抬贵手，给我母女一个恩典。”
宁尘渊眼神一凝，看向眼前浑身被淋湿的母女。
待宁尘渊离去，茵妃狠狠一巴掌甩在四公主脸上，长长的指套将四公主的脸拉出一道血痕。
“逆女！你以为本妃不清楚你对他的那点心思吗？！”
四公主捂着脸，洁白面容、泛红的眼尾和朱红色的唇，明明是柔弱破碎的女子，却嘴角绽出个笑来：“那母妃为何还要帮我？”
“不要因为你的那点愚蠢心思坏了主公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