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烛火都已燃烧殆尽,最后一策终于写完,
心身疲惫之下,竟直接靠在书案上睡着。
过堂风吹入屋内,将李承乾身下的宣纸吹起,露出最上方的六个字。
“大唐一五计划!”
翌日一早,长孙皇后来到东宫,看见李承乾在桌案上睡着,
屋内的窗户还开着,即便穿着衣服,被夜晚的凉风吹着如何是好,
心疼儿子的长孙皇后,让人取来皮氅,盖在李承乾身上。
悄悄的走出门外,依旧没有看到随身侍候的人,
皱起眉头,让人将东宫属官叫来,
自从李世民搬出东宫之后,原本随侍的人全部搬走,
长孙皇后亲自将东宫的配置补齐,按照东宫的原例,置办好宫人。
今日来了东宫,发现人少空旷不说,地上的杂草落叶也无人清扫,
东宫一应管理,应是詹士府的事情。
短短两月,已是三度易主,新东宫架子还没有搭起来,
现在的日常管理,是有实无名的吕泉在干。
吕泉得知长孙皇后召见,立马赶来,
“东宫的宫人都哪里去了,太子身边为何无人侍候。”
吕泉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起,
“太子初入东宫时,曾说东宫虽大,可也用不了这么多的宫人,徒增花销不说,更耽搁了这些宫女的时光。”
“还说”
吕泉头上冒出汗水,这话有点大逆不道,他不敢乱说话,
长孙皇后当面,他又不敢说谎。
长孙皇后垂眸看去,心里跟明镜一样,没有为难吕泉,
“许是说东宫如此,皇宫又是何等奢靡,徒增百姓负担。”
吕泉挠挠头,话虽然不是原话,意思却是分毫不差。
长孙皇后向屋内瞧了一眼,掌管后宫琐事,她也深有同感,
大唐供应皇族享乐,虽不足炀帝时百分之一,可浪费人力物力也是实情。
“殿下将东宫的宫女释放出去,愿意回家的就发放路资,要是没有家的,呃。”
长孙皇后见吕泉支支吾吾,心下好奇起来,没有家的还能去哪,
难道是许配给了人家,大唐太子亲自保媒拉纤?
心里暗笑起来,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事情,她的长子也干的出来。
“承乾还有事情瞒着吾,尽管说来就是。”
吕泉一想也是,太子殿下可是对皇后娘娘既敬重又爱戴,
“殿下要建造大唐织造厂,这些无家可归的宫女,都能进入织布,按照市价发放酬劳。”
“这个叫,叫按劳分配,对,就是多劳多得。”
吕泉仔细回想李承乾的话,确认自己没有说错,
太子殿下就是有才华,随口一说都是他听不懂的。
长孙皇后想了半天,也没搞懂长子又要折腾什么,
大唐以耕织立国,男耕女织的思想根深蒂固,这什么织造厂能开起来?
长孙皇后还想追问细节,二人对话却将屋内的李承乾吵醒,
将身上的大氅拿下,心中不禁感到温暖,
顺带将嘴角的哈喇子擦掉。
“阿娘,怎么不将我叫醒。”
母亲虽然已是皇后,但大唐的规矩没那么重,私下里一直依照往常。
长孙皇后见到长子起来,揶揄一句,
“我可是什么都知道,还不快快将织造厂的事情交代,小心我告诉你父皇。”
看着吕泉脸上无辜的表情,李承乾作势欲打,
给长孙皇后行了个礼,这人一溜烟就跑的老远。
李承乾讨好的走到母亲身边,又捏肩膀,又是捶后背,
“娘,你先听我说,这可是一件大好事,布匹堪比铜钱,
可我大唐织布工艺繁琐,太过依靠人力,不易制出,很多百姓还身穿麻衣。”
“儿已让工部着手制作,脚踏式织机,这种织布工具,操作简单,非常好用。”
所谓脚踏式织布机,为元代黄道婆所研制,结构简单,操作便利,效率大大增加。
李承乾对天工开物词条的开发,不过才见到一点皮毛。
但在大唐,那就是划时代的产物,能够造福万家。
“你点子向来最多,只是娘不得不提醒你,
太子这个位置,盯着你的人太多,去找你舅舅一趟,他有事找你。”
长孙皇后点了点长子的额头,意有所指,又一阵嘘寒问暖之后,回皇宫去了。
李承乾送走母亲后,心里盘算起来,梳洗一番,直奔舅舅长孙无忌家。
树欲静而风不止。
李承乾来到长孙无忌家中,舅舅亲自出门迎,身后还跟着长孙冲,
长孙冲是长孙无忌的长子,被抱以厚望,现在已经在朝廷任职。
李承乾向他打了个招呼,想以亲戚的关系相处,表兄弟之间的关系。
可长孙冲很有分寸,恭敬的给李承乾行礼,没有任何出格的举动,
有时候身份不止带来敬重,还有一种隔阂,天与地的隔阂。
随长孙无忌走到正厅,屏退左右,就连长孙冲也没有留下,
“舅舅,我听母亲说,您有事找我。”
其实长孙皇后一直在压制长孙家族,她并不认为外戚盛极一时是好事,
后来也证明了长孙皇后的深谋远虑,李世民过于信重长孙家,以至后来的惨事。
李承乾却是没有那样的顾虑,他要是登上那个位置,不会对长孙家怎么样。
“殿下可知五姓七望,身负五品可在家门立阀,一个家族连续三代有五品官吏,就可在门口立阅。”
“这几家更是名门望族,富贵千年,昔日隋朝时,地方出现叛乱,隋帝不以为意,根本不放在眼里。”
“随后世家大族起兵反隋,他才重视起来,在这些人眼里,皇族只能在世族中间产生。”
李承乾默默听着,舅舅这是在铺垫,重头戏还在后面。
果然,长孙无忌讲解完这些东西,话锋一转,
“殿下可知,你在渭水河畔那句,不和亲,不纳贡,不赔款,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之言。”
“在有心人眼里,就变了味道。”
李承乾听明白了,原来是有人对他的话不满,亦或者,是对他这个太子不满。
这是不敢对李世民动手,改为对他这个菜鸟太子动手。
归根结底,还是想动摇李唐皇室的根基。
这些世家门阀,以天下为棋,高高在上,自认为能够一直执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