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老木黑着脸望向自己，南婧曦讨好一笑，对方瞬间没了脾气，一一泄下周身的刺，余光瞅向院中如木头般的男人，也只能长叹一口气。
老木是南婧曦捡到的人族幼童，源于幼年所受的欺压和世态炎凉，教会他人生的第一课就是不要烂好心，很容易受伤。
只是这些年南婧曦陆陆续续又捡回来不少人落户清水镇，那安逸的日子始终也在提醒着他要居安思危。
“跟我来！”
丢下这么一句话，涂山璟回头只看见女子行走间裙摆上的淡雅花朵如彩云般飘落，翩翩起舞在春风中，好似清浅色的花瓣轻盈地旋转，裙摆舞动在花海间。
对于南婧曦的命令，涂山璟自然无有不从。
进屋后，南婧曦并未关门，任由涂山璟像个乖巧小孩站在屋内，从红鸾木桌上的小盒子中取出方寸竹片，随意中透着熟练，好似已经做了很多遍。
借着几抹透进屋子里的调皮光芒，涂山璟正好看到了那个盒子的精致，是比玉质还要透润的高贵，能被光芒穿透的动人心魄，折射成千花百样的星光。琉璃半身中，是被阴影篡夺的竹片，安静的炫耀着。
这种琉璃透光的盒子，是涂山璟从所未见的，以至于南婧曦走到他面前，他的视线还停留其上。
“坐下，张开嘴，让我看看你的喉咙！”女子温软的声音突兀却也正合时宜，打断了涂山璟正欣赏精品的思绪。
南婧曦用竹片轻轻撬开涂山璟略带苍白的唇，随着南婧曦的突然靠近，两人间的距离在顷刻间拉近，那熟悉的气息压了下来，就连眉眼也近在咫尺。有暧昧掺杂进空气中，不受控地发酵，丝丝缕缕地向外扩散，也许是受到了蛊惑。
眼里的相望跃燃于眸，便是那凝成了诗经里流传千年白露霜。正向她诉说着他的疼痛，以她为神明，在他最痛苦无奈的时候，是她拂去他满身尘埃，剥落了心上的青苔，而他用眼睛行走在自己眸底蓝色的海，情意明朗，攀比过明月和盛阳。
南婧曦自然也发现了男人毫不退让的反馈，她感觉他的目光像是成了形，被他碰触的地方都有点发烫。
某一瞬，她挪开眼，手上动作仍有条不紊，眼睛里的专注在微张的唇瓣上，尽情欣赏着，好似看到了绽放在九天之上的不世花。
就连涂山璟此刻也沉浸在这种特殊的关怀中，他静静地凝视她，眉宇间光华流转似拢着温和的月华，柔情暗蕴，明明是最清白不过的检查，他却徒生想像着这是他在向女子求吻。
当几缕调皮青丝顺肩滑落，花瀑倾泻下,素衣沾灼华，这世间纵有浮华如梦几多，这山河纵有千般可餐秀色，除却眼前人，再难入我眼。
涂山璟鬼迷心窍地抬了手，想轻轻触摸这难得的墨色，在快要碰触时换了动作，替她顺好头发。再与她的眼撞上时，动作才一停，而后缓缓收回手，徒然不知她青丝絮乱，拂乱了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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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喉咙里的伤千疮百孔，之前短暂的失声只是因为声带受损，好在我的药够好，彻底根治得继续用药，就是药方需要变动一下。”
南婧曦撤下竹片，水葱似的纤白指尖轻轻一扬，在逆光中微微泛起一层光芒，那脱手而出的竹片就这样毫不留情扔掉，孤寂的躺在角落的竹编筐里。
“没事的时候多嚼些甘草，能护嗓子！”见人没动静，南婧曦用下巴示意让涂山璟自己去拿。
涂山璟听话的拿过甘草，取一片含在口中细嚼慢咽，甘草的苦涩在舌尖迸发，可他却像在品尝世间美味般，认真的样子落在南婧曦眼里反而有种感觉是她在故意刁难。
“行了，别吃了！”在涂山璟吃了三片后，南婧曦制止了他，轻拂香袖，一个青蓝色琉璃瓶悬浮在涂山璟面前，“这是十枚清音露铃，每日服一枚，十天后你的喉咙恢复如初。”
涂山璟透过青蓝色琉璃瓶看过去，正好能看到女子身上细碎的琉璃光芒，不自觉的生出臆想，挽起隐逸云层里的月亮，握住那一瓣海棠，拉着她跌入红尘中央。
“怎么不拿，难道这苦甘草你喜欢？”南婧曦已经开始猜测这涂山璟顺平半生，苦果子没吃够，所以才忆苦思甜，只为不忘记那段苦难岁月来鞭策自己。
应该不至于吧？
“谢谢！”涂山璟小心翼翼接过，拿在手心中反复摩挲观看，眼里透着对玉瓶的喜爱。
“就这么喜欢这个瓶子？”
南婧曦是越发不理解涂山璟的脑回路了，按道理他更应该重视的不是瓶子里的东西吗，那可是能让他恢复嗓音的良药。可这人却做出买椟还珠的行为，那对瓶子流露出的喜爱溢于言表，眉目中囊括了山海星河。
“这是你送我的第一份礼物！”也是他第一次收到来自异性送的东西，后面的话他无法说出来，却在心里补上，或许是因为说的太急切，嗓子像被粗粝的沙子灌入，火辣辣的疼之外，还伴随着被钩子刮过的撕裂感。当痒痛上来后，剧烈呼吸让他来不及吞咽变得尤为痛苦，本来惨白的脸顿时被不正常的红染透。
南婧曦一看就发觉不好，眨眼间来到涂山璟背后，用灵力帮他舒展气血，缓解不适，等他呼吸顺畅，南婧曦递给他一杯热水，“说不了话就别说，并不是非要你回答的。”
差点因为一口气被堵死的涂山璟老实的点了点了头，心里则暗骂自己没用。
“你要没用，我就不会留下你了！”
脑海里突然出现南婧曦的声音，惊的涂山璟一双眼睛都亮了不少，让心里曾经枯萎的地方，发了一颗小小的芽。
南婧曦依旧用传音入密与涂山璟对话，“你想说什么可以在心里传达给我，我也能传音入密与你交流。或者，你可以跟着我学手语，清水镇还有很多听不见说不出话的残疾人，你以后没事的话可以去陪陪他们，他们是一群非常可爱的小天使。”
“天使是什么？”涂山璟问道。
“他们是被上天安排历劫的苦难神仙，你可以这样理解。”南婧曦想了想，给了他一个状似安慰的说法。
“好！”涂山璟在心里快速回答，心中寂冷的霜雪已经被暖阳融化，整个人由内而外透着洒脱和豁达，“那以后我们也可以无声交流了。”
“嗯！”南婧曦点点头，复而郑重其事的开口说道，“以后我会在你同意的情况下对你用读心术，你可以放心。”
涂山璟本来想让南婧曦不用和他见外，他对她是毫无保留的，可一想到他的身份和过去，嘴唇翕动了好半晌，终究学着河蚌闭紧了蚌壳。
他不想让她知道他心里的阴暗，这样美好的女子，就不该让这些淤泥溅到半点，那都是对她的亵渎。
“现在我需要和你商量一件事，我要对你读心了。”
见涂山璟点头同意了，这才缓缓开口，“既然你在清水镇安家落户，你可有想过要做什么营生？或者你有什么本事，我帮你安排工作。”
“我想跟着你！”
“跟着我学医？”南婧曦误以为涂山璟想学医是避免着了他人的道，毕竟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也是常理。
“都可以！”涂山璟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靠近南婧曦的机会，“我学东西很快的，绝对会让你满意。”
南婧曦听着这话有点怪怪的，脑海中有什么颜色废料一闪而过，不过很快被她甩开，
“可我向来懒散，回春堂的学徒都是白老在带，我就是个甩手掌柜，只有他们搞不定的我才出马。要不我狠白老说一声，你去他手下打杂？”
“我只想在你身边，哪怕侍奉你一日三餐，做个仆人都可以。”
涂山璟在当重病患者的时候就听白老说过，他会经常带着学徒去不周山周围出义诊，平常就窝在回春堂研究药方，教授学徒如何诊治疑难杂症，每天，每月，每年，几乎都是三点一线的过，枯燥的背后连和南婧曦相处的机会都没有，这让涂山璟无法接受。
“说白了你就是赖上我呢呗！”
她还真没看出来，这男狐狸精还是个粘人精，或许是经历了人生变故，变的没有安全感了。
“这样吧，我呢，比较重口腹之谷欠，回春堂厨房的大锅饭我也吃腻了。你要是会做饭，每天不重样的那种，就专门给我当厨子算了。”
仆人什么的南婧曦真不需要，她动动手，一个法术能搞定的事就不需要麻烦别人。她几百年没怎么出清水镇，大荒的美食还没尝遍，这个涂山璟早就享用遍了山珍海味，若能迎合她的胃口，那也是一件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