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开学前，南婧曦终于把男高女高两校的情况摸透，就连所有师生的资料也熟记于心。
刚结束一天工作的南婧曦看了看手表，正好到点下班。
还是一如既往，作为阿文的稳定顾客，阿文在校门口已经等候多时。
要知道，之前阿文一直好心劝说南婧曦离这里学校远一点的时候，他自己也是害怕的。
不过比起这些，南婧曦才更害怕，更多的是心痛，女高和男高收的学生一直比普通私塾要低。
这里的百姓对荷枪实弹的外国警卫很是忌惮，在者是那些深藏在骨子里的畏惧迫使他们不敢靠近，自卑、恐惧、未知等种种负面因素成为了百姓们望而却步。
就是因为这样，南婧曦迫切想改变，只要学校赋予学生的条件够了，相信会有人愿意把孩子送到这里来。
知道南婧曦是男高和女高两校校长的时候，阿文尴尬的恨不得把自己卷进黄包车里。不过也是从这一刻起，阿文也对学校也有了初步了解。
正所谓熟人好办事，南婧曦把学校的一些优惠政策简单说了一些后，阿文想起车行还有很多朋友家的兄弟和孩子因着穷而上不起学。向来胆大也有分寸的他直白的问了南婧曦能进学校的条件。
南婧曦眸光清亮地看他，面上带着清浅婉约的笑意，犹如阳光般明朗，“不分贵贱，平等待之。我建男高和女高两所学校本就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让种花家的孩子们有一个敞亮的未来。你尽可以把你朋友这些孩子送到学校来，入校前会做一个综合考试，到时候会按照他们成绩分配班级。”
“真的？那太好了！”阳光下，阿文笑的很纯真，一天的疲惫仿佛我在此刻消散了些。他高兴不光是为了自己，也是为那些想读书却无法读书的孩子们，曾经的他何尝不也羡慕那些可以在学堂读书的孩子们，只是因为没钱，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他没有任何才学，只有一把子力气，为了生活他才来到大上海，赚了钱寄回去，也为了能有一辆属于自己的洋车风雨无阻的拉车。
被这份快乐感染，南婧曦脸上的笑容也多了些。她不再走马观花的看这个已经被各种罪恶侵蚀腐烂的繁花世界。注意力几乎都在阿文一人身上，华国如他一般的人不止千千万万，年纪轻轻的他们已经被生活压弯了腰，笑也不畅快，酸涩充满身体，他们的青春就像太阳，朝生日落，谁也不知道他们的力气饭在经过压榨剥削后能在世间苦熬多久，才能真正看到属于自己的光明。
思绪从层层建筑飘过，宽阔干净的大马路很快在余晖后渐渐隐去，南婧曦又回到了属于人世间那简单的方寸之地。
此时正是八月末的上海，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气息，还夹杂着万千弄堂里隔夜的油烟味，酸酸的，还有一股子掀开马桶盖子的臭味，这些气味让这些盘根错节的弄堂像极了某种生物的肠道。
从刚开始的些许不适应到后来的习以为常，南婧曦已经熟练的让自己转换了。
阿文或许是上海众多黄包车车夫中最不显眼的，但他的存在和影响却是真实的不一般。
经过阿文的宣传，很多黄包车车夫们从刚开始的心生动摇到鼓起勇气把孩子送进学校，虽然他们当时不能进入学校，但一年一次的家长会他们是有这个机会的。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无数，在那些孩子们得到学校发放的校服和通知书后，这些最刁民的百姓们不由得湿了眼眶。如今世道艰难，不是有木仓就要有地位，要想出人头地，读书识字是必然，他们这些穷苦百姓唯一的需求就是活着，他们已经这样了，可孩子还小，机会还多，孩子读了书就多了一条路，未来不至于和他们一样蒙昧受欺负。
最好的宣传不是广告语，而是百姓自身。
正因为南婧曦懂得了人性的道理，学校的招生力度肉眼可见比那些学费高昂的私塾大了起来。
投桃报李，南婧曦也帮阿文争取到更多赚钱的机会，比如说让阿文怎么改变一下拉车模式，出少量的钱把黄包车改造一下，
像打气轮胎，弹簧坐垫，增加靠背，还可以铺上了一层花布，免得让坐黄包车的顾客身上染上脏污。
接着南婧曦又给了几个地址，这些地方多是那些有钱人出没的场所，在那些日子人流量会大。阿文来上海也才两年，地方熟悉，可真像这么具体还真没有，南婧曦给他提供的这些东西对他来说很有用。
另外，南婧曦还给了阿文一个提议，上海的南方百货即将开业，建议阿文和他一起拉黄包车的兄弟们商量一下，借他们拉车的东风，在黄包车上打广告，就连他们坐垫的印花也可以一并提供。在开业过后一周里，他们在那里报了名的都可以拿一块大洋的辛苦费。
阿文一听还有这好事，笑的是合不拢嘴！只是冷静下来后，又不免担忧起来，
“只是，那些大商场我们是进不去的，更别说去和他们谈合作了。”不会被轰出来吧？阿文心里想着。
南婧曦心中微微发酸，这就是民国上层与下层人民的悲哀，“你放心吧，不会的，那家百货公司的老板我知道一些，他是个地地道道的上海人，他也是穷苦出身的，不会对你们有什么不利想法。况且，这是锦上添花的好事，他高兴还来不及呢。商人重利，但更重名，黄包车遍布上海，你们和他合作，你拉客人帮他宣传，既让他有了客户，还为他体恤百姓赢得好名声。而你们，受雇于他，不仅赚了客人的钱，他也给了辛苦费，两相合作，还是一种双赢。”
“我明白了！”阿文恍然大悟。
浅显的道理是个人都会懂，不过南婧曦担心人的偏心会坏事，为防阿文想的不够多，还是多加提醒，
“只是，这件事你得让你的兄弟们散布的更广阔一些，你吃肉，也得给其他同行喝点汤。阿文，你要的不是恩，而是让他们记住你，记住你的名字。只有这样，你才能走的更远，生意也就能更长久。”
“大道理我不懂，不过景小姐您说的一定都对，阿文知道了。”阿文虽然不知道南婧曦的背景，可在这个苦难世界，人人都对读书人推崇备至，像南婧曦这样肯帮他出谋划策的人，阿文更是将之奉为神明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