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
一件大事在关内传开。
女帝最后罢免聂政侯兵权，还下令将其重打一百五十大板之事，引发了一系列连锁反应。
笞刑可不是个简单的刑罚。
哪怕三十大板，都能给一个正常男子打的伤筋动骨，卧在榻上很久动不了腰。
一百五十大板，是能活活给人打死的。
而曹亮也听说了，昨天给聂政侯许争虎行刑的，刚好是他们曹家的人，这相当于老鼠恰好落到猫手里了。
六十大板卯足了劲，直接给许争虎打的获得了婴儿般的睡眠。
女帝下令，剩下的九十大板，择日再罚。
十几位肱骨大臣见此，声泪俱下地上奏女帝，是曹亮妖言惑众想要陷害聂政侯，扰乱朝纲。
还请求女帝，与吴国的战事还处在水深火热的关头，应当恢复聂政侯的兵权。
女帝不同意。
十几位大臣便在大殿外，连跪一夜。
早上甚至有个年迈的老臣，被活活冻晕。
这个消息如同瘟疫般传开，更给黑云遍布的边关更增添了几分紧张。
曹亮从小夏嘴里听说了这件事，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走出院门便看到，英姿飒爽，身材苗条的乔婉手拿马鞭，正在整理马的鬃毛，看到他，朝他拱手。
“曹大人，女帝邀请你去往未央宫议事。”
“……”
“禀陛下，军中总管之子曹亮带到！”
“宣！”
曹亮跟随乔婉走进一处装饰与其他地方不同的府邸内。
只见坐在御桌上的洛令仪脱下了龙袍，换上一身红色的常服，让向来肃穆的女帝多了些平常女子身上的烟火气。
精致的刺绣和镶嵌的金边，更为洛令仪的仪态增添了几分华贵。
那双凤眸相较以往，淡漠中多了些烦闷，显然是遇到了不好处理的情况。
“给曹卿赐坐。”
宫女侍奉曹亮坐下，便很有眼色地退出殿内。
“陛下可是想让我帮忙出个计策，把那些大臣解决掉？”
曹亮不做前戏，直奔主题。
“是。”
洛令仪有些惊异于曹亮的直接，一说这个，就有些头疼。
殿上还跪着的，都是从京都跟到定海关，一同参与定海关战事的老臣。
不管言语还是做法，都有偏袒老将许争虎的意思。
许争虎目无王法，本就该罚，处罚的皇命已经下达了。
若是因为那些大臣跪在那里一整夜为他求情，就收回皇命，必然影响女帝的权威，还会让曹岳这样被诬陷的忠臣寒心。
可若放任不管，十几个大臣又打算一直跪下去。
“全都杀了便是。”
曹亮说出了最有效的做法。
洛令仪闻言愣了愣，好看的眉毛顿时皱成了波浪号。
曹亮的计谋还是一如既往的狠毒。
十几个大臣全杀了？
这个做法被他理所当然的说出来，还真是直接的有点不可思议。
“这个不妥吧。”
乔婉说道：“他们都是辅佐过先帝的老臣，有几个在朝中有些威望，全部处死责罚太狠，定海关不适合在此关头军心动荡，可能会对战事有所影响。”
而且只因为他们帮忙求情就杀掉，朝中的其他大臣肯定会人人自危，没人再敢对女帝的命令有所质疑，这就显得有些专制了。
乔婉认为这个做法，长久来看，并不是好事。
可想不到，曹亮却继续坚持。
“我没开玩笑，把他们全嘎了才是良策。”
曹亮说道：“陛下可曾听过一个故事，指鹿为马。”
洛令仪摇了摇头。
自从草船借箭一计，乔婉已经对曹亮心服口服，看他又有计策，蹙起眉头仔细聆听。
“曾经有位名叫赵高的大臣，上朝时，抬进来一只鹿，赵高指着那只鹿，说它其实是马，让所有大臣站队。”
“跟他一样觉得是马的，站在他这边，实话实说那只鹿就是鹿的，说明跟他不是一心，全部杀掉，以此计清除异党。”
“昨日许争虎带头，说我曹家满门都是叛贼，那些大臣接连上奏，纷纷附和，我说许争虎是叛贼，那些大臣又一个接一个地反驳。”
像是剥洋葱一样。
曹亮一层一层地将问题分析的透彻又简单，“陛下有没有发现，自始至终弹劾我曹公府的，以及帮许争虎说话的，都是同样的几十个大臣。”
“我估计，昨天到今天，跪在殿外为许争虎求情的，也是那一批人。”
乔婉瞬间瞪大了眼睛，看向点了点头的洛令仪。
显然，女帝也注意到了这关键的信息。
乔婉突然感觉很挫败，昨天大臣和武将都来朝会，一个接一个的上奏。
她只记得说话的大臣七嘴八舌，跪倒一片，并没有在意这个细节。
“你昨天故意针对许争虎，就是想看看那些大臣是跟谁站一边的？”
看曹亮沉吟，不置可否。
乔婉大吃一惊，走一步看百步，将那些自诩清高的大臣看的透透彻彻。
曹亮的有些话果然不能用常理度量。
“陛下应该也发现了，你责罚朝中那些大臣跪下，他们敢怒不敢言，却在要责罚许争虎时，神情激动地为许争虎求情，还不惜演了一出连夜下跪，形似逼宫的戏码。”
“说明他们可能背地里达成了什么共识或交易，跟陛下已经不是一心了。”
曹亮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意思说的明明白白。
不是一心的臣子，女帝留他何用？
洛令仪的眼神有些挣扎。
她隐隐约约已经猜到了很多东西，身为女帝，又怎么会猜不出来这些大臣日益明显的意图。
洛令仪即位的时机，刚好在大夏风雨飘摇之际。
到现在也不过理政两个多月，藩王许争虎本就兵权壮大，若放任不管，对她造成威胁最后谋反，是早晚的事。
恰好曹亮给了她一个十足的惊喜，让她找到机会合情合理地削了许争虎的兵权。
但十几个大臣随之接连施压，还是有些难以招架。
“我猜，陛下应该早就想过要找机会处死那些大臣，只是大敌当前，军事繁忙，无暇他顾，最关键的是，暂时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曹亮这句话说出来时。
洛令仪绝美的眸子浮现出了无比诧异的神色。
重臣毕竟是重臣，尤其吴军祸乱之际，君与臣表面的平和必须维持，这种念头她可从来没在别人面前讲过。
曹亮是怎么猜到的？
纵使身为中书舍人的乔婉，听完曹亮的话也愣了愣。
她最多想的也就是杀一个，杀鸡儆猴威慑剩下的大臣。
原来女帝本来也是打算全杀！
合着就我一个菜鸟，这俩一个比一个狠。
不过明显，曹亮还要更狠。
因为他又说，他已经想到了今天之内，可以光明正大杀死那些大臣的办法。
“曹卿，说来听听。”
洛令仪语气稍微有些急促起来，清清冷冷的样子有了些变化。
像是要很认真地听听曹亮的计策，微微倾身往前坐了些，小左和小右随之轻轻一晃，在那身华丽的红色常服里勾勒出傲人的弧度。
嚯！
这奏折真大……
“咳咳……”
曹亮干咳了两声，不再与洛令仪对视，而是瞥了瞥乔婉，大拇指和食指不动声色地在桌子下面搓了好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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