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小公子，你既看出来有奸细，为何要在朝堂上说出铁索连环？”
谢捕风的脖子渗出了冷汗。
心中有百般不解。
“我是故意让他知道的。”
“他不知道，何以传信给吴国？何以让孙岩完全相信铁索连环之计能用？”
“这一计，本来就是我出给吴国，让孙岩用来对付我大夏的。”
曹亮温和的笑容，在谢捕风看来惊悚无比，后背发凉。
说出的话，更是让谢捕风连连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
“曹小公子……是不是糊涂了？”
这……
当着陛下的面，直说铁索连环这么精妙的计策，是出给敌国用的？！
如果面前的不是曹亮，他已经要把说出这等话的人，当作吴国的奸细直接拿下了！
“没有糊涂。”
“将军有所不知，我只说了铁索连环的利端，虽然没说弊端，但也很容易能想到。”
曹亮说道：“铁索将战船相连，一旦其中一艘船起了大火，只要风向对。”
“火借风势，风助火威！”
“大火将如同瘟疫般，顷刻蔓延到所有以铁索相连的船只上！”
铁索连环，一旦被敌方登上舰队，无异于陆上作战。
船船以木板相连，将船只稳定性提高的同时，会使得舰队的机动性下降，船大都木材锻造，易燃，所以尤其难以抗衡火攻！
“这也是问题的关键！”
乔婉对着沙盘拧死了眉头，“风向不对啊！”
“曹御史，你的意思是故意让吴军铁索连舟……”
“孙岩不是庸人，能看出来连环战船最惧火攻，肯定会加以提防。”
“如何点火，将是一大难题！”
乔婉盯着沙盘旁飘摇的烛光，“再者，最重要的风向，我们根本决定不了！”
刮着西北风，火势根本就燃不起来！
“乔大人怎么知道决定不了？”
曹亮先问，而后自问自答，“你先是在扬子江勘察了一段时间，而后又与驻守扬子江的官员讨论了一番。”
“驻守在此的官员是不是告诉你，夏末扬子江面，只刮西北风？”
曹亮手指摩挲着羽扇，“你该去找些土生土长于此地，种地超过二十载的百姓问问。”
“看那些百姓对扬子江风向的说法，会不会不一样。”
“为何？”
“我问的官员，资历老的，在此地任职都有几十载！”
在定海关住了数十载的老官，难道还能不清楚风向？
乔婉的意思是，不管怎么问，结局都是一样的。
没有任何办法决定天时！
自从曹亮在十几天前就提起过“东风”，那时候就猜到，按照曹亮的意思，风向会是与吴国一战的关键。
所以对气象研究并不很多的乔婉开始注意风向。
但越探查，越绝望！
承认只要扬子江刮起东风，至少天时不是偏袒向吴国，至少不会大夏没有可能经受吴国的火攻！
但现在这个时节，根本没有东风！
“可，朝廷官员久居府邸之中，对气象的观测，大都一言概之，而百姓要种地，终日于田间劳作。”
“气象一丝一毫的变化，都将影响耕种的收成，所以但凡天气有变，最先知道的，是百姓！”
思路有些清奇！
这样从没想过的理论，震撼的乔婉满脸惊讶。
曹亮接着道：“我在九江县，在田中收割稻草，编稻草人时，跟那里的老农相谈甚欢……”
“老农以多年的种田经验告诉我，若逢夏秋交际，又看得见欻火伏气之景，扬子江沿岸多地，将吹起陆湖风。”
“这阵风，是由东南往西北吹！”
夏末刮西北风，整个扬子江畔的各处山险水阔之处，人尽皆知！
可知道有些地方会吹起东风一事的，凤毛麟角！
“赤壁之上在夏秋交际的某一天，会起东风，齐将军也同我说过。”
“你……竟然早就问过齐将军气象？！”
稳了！
现在稳了！
乔婉七上八下的心里，瞬间十拿九稳！
整个吴国，相比蔡允和张茂都要熟悉扬子江气候的唯有齐寄光一个！
他同曹亮说，扬子江能刮起东风，那就绝对有东风！
“如果还是担心没有东风，乔大人可乔装一番后，去问询扬子江边种地的老农，多问几个，你会知道我没在开玩笑……”
曹亮的眼中透着聪慧。
仿佛发生的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我，我没想到问他们！”
乔婉有些不好意思的同时，再度惊叹曹亮的智商。
这就跟老一辈的人同她说的道理，地震即将来临前，最先察觉的会是鸟虫蛇兽！
她知道，但没想过可以这么用！
天呐！
乔婉心中呐喊！
天时明明是偏向吴国的，曹亮却从中寻出“东风”这一可乘之机！
“想不到才是对的！”
曹亮看向洛令仪，“陛下，你觉得乔大人都想不到的事，孙岩一个打仗前要以童男童女祭天，搜刮民脂民膏的君王，能想到问气象，要同种地的百姓问更精准吗？”
这又是根据孙岩的性格，算准了人心！
曹亮接着道：“陛下觉得，他少了蔡允张茂二人，单单他一人，能想到江面在夏末，将起东风吗？”
洛令仪摇了摇头。
美眸闪过一抹异彩。
原来曹亮以蒋干盗书杀了蔡允和张茂，是算准了这个时候有用！
曹亮早就说的东风，是这个意思！
“如果我是孙岩，在我知道了铁索连环之计，可以让我养了几十年的死士，最大程度的发挥战斗力！”
“又知道江面是西北风，天时在我！”
曹亮缓步走到沙盘的另一侧：
“我当以火船开路！”
“铁索连舟于其后，紧随而至！”
“待到火船跟随西北风，顺流而上，破开我大夏战船的防御，连环战船亦步亦趋，登上定海关，以死士为首开启厮杀，攻城略地！”
在曹亮的话语中。
洛令仪的脑海，似乎浮现出吴国军队，以火船开路一往无前，铁索连环渡江的威严场景……
如果真是如此，满江吴国舰队浩浩荡荡，攻我大夏，势如破竹！
可吴国定然难以料想，大夏的变数，就是曹亮！
“恰好在此时，风向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