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续回来的人把院子里站满了，这其中除了参加抓捕行动的战士们，其余的都是被抓捕回来的潜伏特务。
钱莎莎止住哭声看着站在院子里黑压压地一片突然掏出枪来冲了上去。
吕一然急忙让沈文婷追上去拦住了她，钱莎莎指着那些被抓回来的特务们冲着沈文婷喊道：“你放开我，我要把他们一个个全都毙了给月亮和小姜报！你放开我，放开我！”钱莎莎边喊边疯了一样挣着往前扑，眼睛却在寻找她的目标。
这时，秦锦之和吕一然等人从后面走过来，吕一然看着几近疯狂的钱莎莎，扭头看看秦锦之，秦锦之止住悲声走到钱莎莎面前伸手抱住她对沈文婷说：“让我来吧！”
沈文婷这才松开钱莎莎，钱莎莎扑在秦锦之的和怀里放声大哭。
秦锦之抱着她道：“莎莎，你冷静点，冷静点，我知道你难过，可我更难过。月亮牺牲了，这是谁都不愿意看到，可是，现在她已经离我们而去了，你这样是于事无补的。即便你把他们全都杀了，月亮也活不过来了，是不是？”
钱莎莎边哭边喊着：“你为什么不看着她，为什么让她冲在前面啊？”
“是我不好，是我没有照顾好月亮，莎莎你先安静下来，我们都不能这样丧失理智，你别忘了，你现在是一名公安干警，你不是保密局的督察员，我们对待俘虏的政策你是知道的，你这样拿着枪对着他们这已经是不对的了。月亮和小姜牺牲了，我们每个人都很难过，但不能因为难过我们就违反纪律，更不能冲动的去胡乱杀人，那样我们同国民党又有什么两样呢？”
钱莎莎抬起头看着秦锦之说：“你让我怎么跟时月说？你告诉我，我怎么跟时月去讲呢？孩子要问我姑姑呢？我怎么回答她？月亮，我的月亮啊”
“钱莎莎同志，请你节哀！月亮的牺牲我也很难过，但是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月亮虽然牺牲了，但是你别忘了，我们每个人身上都肩负着使命，沈阳城还有数不清的潜伏特务在继续搞破坏，他们暗杀、放火、爆炸、抢劫，无恶不作，如果我们不能在最短时间内把他们彻底清除干净，还会有像月亮这样的同志和战友牺牲，还会有我们最亲近的人离我们而去。所以，我们现在要化悲痛为力量，我们要为牺牲的战友和亲人报仇！”吕一然走过来看着钱莎莎说。
钱莎莎渐渐止住哭声看着吕一然道：“大姐，我，我这心里太乱了，一时间根本接受不了这种现实，所以才会做出刚才的举动，是我不对，请您原谅我的鲁莽，我”
吕一然摇摇头：“莎莎，我能理解，完全理解你和锦之此时此刻的心情。”
秦锦之擦了擦眼睛看着吕一然问：“吕副局长，我们能不能为月亮整理一下遗体，您看她已经被炸成”秦锦之说着再次哽咽起来。
沈文婷不声不响的走到吕一然身边低声说：“吕副局长，小姜的尸体也”
吕一然一摆手：“你负责去准备两副上好的棺材，然后请最好的医生为他们修复遗容，要尽可能的完整，然后入殓入土为安！”
沈文婷点点头：“吕副局长，您不和小姜单独待一会了？”
吕一然抹了一把眼泪转身走开了。
秦锦之和钱莎莎愣愣地看着沈文婷张了张嘴想问什么，可是没有问出来。沈文婷看着他们两人低声哭泣道：“小姜是大姐刚刚找回来的亲生女儿，小姜到死都还不知道吕大姐是她的妈妈，这太可怜了，小姜找了一辈子妈妈，牺牲前都不知道她整天看到的吕副局长就是她的亲生母亲。我多少次想要告诉小姜，吕大姐都拦着不让我讲，月亮牺牲了你们难过，可你们能理解吕大姐此时的心情吗？她比谁都要”沈文婷说到这也已经泣不成声。
这一刻，秦锦之和钱莎莎完全而彻底的懵了，尤其是秦锦之他做梦也想不到，这个整天跟着的自己的姑娘居然会是吕一然失散多年的女儿。要是早知道是这种情况，秦锦之说什么也不会让她跟着去参加这次行动的。
秦锦之愣愣地站在原地，突然他伸手猛抓着自己的头发，然后挥拳死命的砸着自己的脑袋：“秦锦之，秦锦之，你个混蛋，笨蛋，你怎么这么蠢呢？你为什么不去死啊？”
已经走开的吕一然回头看着狂砸自己的脑袋的秦锦之，急忙跑回来一把抓住秦锦之的胳膊大声说：“锦之，你这是干什么？你疯了？”
秦锦之看着吕一然摇着头说：“大姐，对不起，对不起，是我错了，我”
“锦之，干革命哪有不牺牲的？要是干革命不死人，那就不是革命了。小姜和月亮是为了沈阳城里百十万百姓而死的，她们的死光荣而伟大，她们的牺牲换来了沈阳城的安宁与祥和，值得，非常值得！沈阳城的老百姓们一定会记得她们的，记得所有为沈阳城解放而牺牲的战士们！小姜和月亮的牺牲你无需自责，更不要成为心理负担，我们未来的路还很长，还会有牺牲，甚至可能还会有更多的战友离我们而去。所以我们要尽快把潜伏在沈阳的敌特分子一网打尽，再不让我们的战友死在我们眼前，我们谁也不愿意失去自己身边的最亲的人。我是一个母亲，我本来就没有尽到做母亲应尽到的责任，这也是我为什么不和小姜把事情挑明的主要原因。”
钱莎莎走过来拉住秦锦之看着吕一然说：“吕大姐，您真是一位伟大而了不起的母亲，我，我自愧不如！”
吕一然双眼通红地看着她淡淡一笑：“我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大姐，我能再去看看月亮吗？”钱莎莎问。
吕一然点点头，回头看看沈文婷，沈文婷微微点头。
秦锦之伸手拉住钱莎莎：“我和你一起过去看看她。”
两人走到车前，此时，两具尸体已被人从车上抬下来放在担架上，尸体上蒙着白色布单。
秦锦之和钱莎莎双双蹲下身子慢慢掀开布单，秦锦之只看了一眼就扭过头去，他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整个头部被炸得血肉模糊，下肢也缺了一部分，身子被炸开一个大洞，这种惨状秦锦之几乎没有见过。钱莎莎噙着眼泪伸手把担架上的手握住低声道：“月亮，疼吧？你看看你怎么就成了这样了？那么漂亮的一个姑娘，现在怎么就”
秦锦之回过身拉住钱莎莎说：“别说了，别说了，让月亮安静地走吧！”
沈文婷拉起钱莎莎，冲着抬担架的人道：“抬走吧，马上请医生来！”
钱莎莎再次哭喊着追上来：“月亮，月亮，莎莎姐舍不得你啊”
秦锦之上前拦住钱莎莎，看着他们抬走了月亮和小姜的尸体。
吕一然看看他们说：“锦之，我看你这身上也有伤，你还是先去处理一下，这些俘虏我来安排人连夜审问，你处理完伤口就和莎莎回去吧，孩子还在家呢。”
秦锦之胡乱点点头有些神志不清的说了句：“我回家了。”
钱莎莎扶着他走到车前，秦锦之停下来扭头看着钱莎莎：“莎莎，你说月亮今晚上会不会冷啊？要不我留下来陪着她吧？”
钱莎莎摇摇头：“锦之，你也累了，回去好好休息，明天我们再来看月亮，她不会冷的，你放心吧！”
钱莎莎说着拉开车门把秦锦之推进车里，自己坐到了驾驶位置上发动车子。
车子行驶在路上，钱莎莎开着车通过汽车的后视镜看着秦锦之，当她看到秦锦之的情绪稍稍有些稳定后，便轻声问道：“锦之，你们今晚执行的是什么任务？月亮和小姜怎么就会”
“吕副局长拿到了沈阳站的潜伏名单，我们是按着名单去抓人的。沈阳站的潜伏人员被分成了九个小组，散布在沈阳城的各个角落。我就因为不放心月亮和小姜，所以我才和她们两个分到一组负责城南。行动开始很顺利，我带人在前门，月亮和小姜带人负责后门，可是谁能想到她们就”
钱莎莎听罢一脚踩住刹车回头看着秦锦之问：“刚才我在大院里那一堆人中也没有看到庄亚蝶和韩雪枫啊？除了个别几个认识的，这里的很多人我们都不认识，那你们行动时见到过庄亚蝶和韩雪枫吗？”
秦锦之叹气道：“我带人从前门冲进去之后，就听见有人喊着韩雪枫从后门跑了，我就急忙往后门来，可是还没等我到后门时，后门就突然发生了爆炸，我赶到的时候，正巧看到月亮和小姜被炸弹炸到倒在地上，韩雪枫却已经无影无踪了。当时，月亮和小姜一被炸，我就顾不得再去追赶韩雪枫了，马上安排人对她两个实施抢救，可是，可是根本就来不及了，月亮当时就被炸小姜稍好，但是也已经说说不出话来，没等我问她什么，她就也”秦锦之说着再次砸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说：“我当时就应该追上去，没准能把韩雪枫抓到呢！”
钱莎莎看看他道：“锦之，你不要自责了，这种事情谁都难以预料，来得太突然了，别说你接受不了，我这心里像刀割一样难受，想起月亮来我就难受。你说我们三人，这么多年，我们共同经历了多少生死考验，共同闯过了多少次枪林弹雨？可是为什么现在沈阳解放了，月亮却单单牺牲了，这真是令人肝肠寸断，实在是接受不了的。”
秦锦之的眼泪无声的流着，此刻，月亮的音容笑貌在他眼前浮现着，一会冲他笑，一会又冲他哭，秦锦之恍恍惚惚地嘟囔着：“月亮，是你锦之哥对不住你，你别走，你等等我”秦锦之嘴里嘟囔着，身子一歪倒在一旁座位上混混睡去。
第二天，当秦锦之和钱莎莎来到局里的时候，局里的院子中间搭起了一个台子，台子上摆放着两口棺材，台下并排放着一排照片，全都是这段时间参加各个行动时牺牲的战士照片。台子两旁白纸黑字写着一副挽联。
秦锦之走到台前看着台上的棺材，刚要上去，身后传来吕一然的声音：“锦之！”
秦锦之回头看到吕一然便问：“吕副局长，这是”
“遵照军管会和何局长的命令，在这里搭设灵台祭奠先烈，等我们把沈阳城的敌特分子全部清剿干净后再给他们开一个隆重的追悼大会。”吕一然说。
秦锦之听罢点点头，转过身冲着灵台鞠了三个躬，钱莎莎在一旁跟着也鞠了三个躬。秦锦之站直身子看着吕一然说：“大姐，对不起，我”
“锦之，这种话以后就不要再说了，我要是怪你的话，你觉得一句对不起就完事了吗？我昨天就说过，革命没有不牺牲的，你我，乃至所有人时刻都要有这个思想准备，时刻准备着为革命去献身和牺牲。我们目前的任务就是把心中的悲痛化作与敌人斗争的力量，只有尽早、尽快的将潜伏特务们抓捕干净，才能对得起牺牲的战友们，你说是不是？”
“大姐，您放心，我一定会在最短时间内，将他们彻底而干净的消灭掉，为所有战友们报仇雪恨！”秦锦之大声说。
吕一然点点头：“你们我来吧，我有事找你们。”
“大姐，月亮她们两人什么时候可以下葬呢？”钱莎莎问道。
吕一然头也不回地说：“明天上午安葬她们！”
钱莎莎哽咽起来说：“大姐，我能不能亲自给月亮还上一身她最喜欢的衣服啊？”
吕一然停下来回头看看她说：“昨晚我已经让人给她们两人领了新军装了，她们是战士，是英雄，穿军装是最适合她们的，你说对吧？”
钱莎莎忙点点头：“还是大姐想得周到！”
“明天我们一起送她们最后一程，我们去给她们下葬。”吕一然说。
秦锦之点点头，钱莎莎抹了抹眼睛没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