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河水灌入周清的口鼻，不知为何，他从中尝出了丝丝缕缕的甜腥味。
悠扬舒缓的歌声在周清的脑海中徘徊不去，但此刻的少年已经无暇他顾。
求生的本能让他划动起自己的四肢，拼尽全力地想要游到岸上。
可四周漆黑一片，周清分不清自己现在究竟在哪里，他感觉自己正在靠近岸边，却又仿佛越游越远。
随着体力的流失，周清的身体越来越冷，脑海中的歌声也越发清晰，渐渐侵占了他的全部思维。
好困……
温柔的女声犹如母亲的安眠曲，让他禁不住停止了挣扎，眼睛慢慢阖上，他放任自己的身体沉向水底。
“捞。”
不知从何而来的声音直直刺入平静的河水，周清感觉自己的身体骤然一轻，而后又重重落下。
在意识模糊之间，他再次感受到了冬日刺骨的寒风。
“咳咳，咳咳！”周清无力地咳嗽着，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努力汲取着周围的空气。
悠扬的歌声再次回荡在他的脑海，让他稍稍清醒的意识再度蒙上了一层阴影。
对于水的渴望占据了他的全部意识，他胡乱挥动起自己的双手，想要再度爬回水中。
然后，他的双手就攀上了一处非常坚硬的地方。
“别乱动。”
看到紧抓着船帮的周清，站在船上的何永元皱紧眉头，上前两步拽过对方无知无觉的身体，用力拍打起了他的背部。
在一连串痛苦的咳嗽声中，何永元转头问道：“先知，然后怎么办？”
“我很喜欢这首歌。”
在他的注视下，被叫到代号的陈子弘不疾不徐地拿起崭新的无线耳机，上前一步，戴在了周清的耳朵上：“我也希望你会喜欢。”
随即何永元便注意到，在戴上耳机的那一刻，周清的面容立刻痛苦地扭曲了起来，他有些意外，便侧目看向陈子弘，希望得到一个答案。
“摇滚乐。”
陈子弘笑着解释道：“他会喜欢这份礼物的。”
说完，他若有所觉地抬起头，在视线落到桥上的那一刻，刚才的笑容瞬间烟消云散了。
“站远一点……侦探。”陈子弘迟疑了一瞬，并没有说出何永元的本名。
在他的注视下，几个面容隐藏在黑暗中的人正站在桥上，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
归一教的教徒……
陈子弘的眼睛微微眯起，神色有些莫名。
不怪他露出这种表情，因为前世的归一教即便经过国家的多方打压，也依旧活的好好的，其顽强程度简直可以和小强相提并论。
可其最终的结局，却是归一教上层叛变，整个教会直接被内部消化了。
“我要杀了你！”
尖锐的女声划破寂静的夜空，刚才还在痛苦挣扎的周清突然起身，面色狰狞地冲向站在他身前的陈子弘。
而陈子弘却只是微微侧身，便轻易地躲过了对方的袭击。
船只剧烈的摇晃着，可陈子弘只是负手而立，稳稳地站在了船上。
看着与先前判若两人的周清，他的面上忍不住露出了一抹嘲讽的笑容：“‘鲛人’，你一个雌性诡异却想要占据一个男人的身体，你们归一教的品味很独特啊。”
说着，站在另一侧的何永元冲上前来，一把拉住了想要跳回水中的周清。
用身体的重量压住拼命反抗的少年，何永元死死扣住对方想要抓向耳机的两只手，听着虽然尖锐却依然悦耳的女声，语气冰冷地呵斥道：“闭嘴，吵死了。”
周清布满了血丝的眼睛愤恨地怒视着这个将他控制住的男人，面上满是不甘，可陈子弘还是从中窥到了一丝恐惧。
于是他走上前，满不在乎地对何永元说道：“不用担心，仪式已经被打断，它活不了多久了。”
“一条‘危害’级的小鱼，还翻不出什么浪来。”
所谓“危害”级，就是指一经出手，便会对现代社会产生威胁的诡异。
但威胁也仅仅只是威胁，想要阻碍社会的进程，影响人类的发展，还差了一些距离。
但对于诡异的评级，并非仅仅是靠它们的实力来评判。
例如“棋魂”，在前世并未显现出拉人入梦以外的其他能力，明面上杀死的人也屈指可数，若是按照当时分析出的实力排名，顶多评判为“普通”级。
但它还是被人类评为了“危害”级。
究其原因，就是因为其行踪飘忽不定，挑选的对弈人也不定，没有人知道下一次谁会死在它的手里。
虽然不至于阻碍人类整体的发展，但也对整个社会造成了一定程度上的威胁。
而且，就陈子弘所知，在灾难来临之前，诡异貌似也应用了相关的评价标准。
思及至此，他再度低头看向趴在脚边的“周清”。
或者应该说，“鲛人”。
看着面前脸色惨白，满脸不甘的诡异，陈子弘在心中不屑地嗤笑了一声。
前世，这个家伙可没有如现在这般脆弱。
按照原本的发展路线，它会成功夺舍周清，以人类的身躯重新站在了这片大地上。
从坊间传言和鬼怪著作的恐惧中诞生的它，不仅拥有美妙婉转、蛊惑人心的歌喉，还拥有着无与伦比的御水术法和以人为食的习性。
在主导了一场吞噬了整座城市的灾难之后，它的评判等级便从“危害”级升格为了“灾难”级。
但是，就在“鲛人”升格不久之后，陈子弘所属的突击小队便亲临了它的领地，在一番厮斗之后摘下了它的头颅。
所以，面前的周清也是陈子弘的一位“老朋友”了。
友谊也没有多么深厚，就是拧下脑袋的交情。
想到这里，陈子弘忍不住走上前，蹲下身拍了拍周清的脑袋，感受着似曾相识的触感，他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随后，他看着对方的眼睛，平淡地说道：“时间到了，‘鲛人’，从仪式被打断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无力回天了，纵使再如何坚持，死亡于你而言也只是迟早的事情。”
“离开吧，死去的诡异就不要再来玷污生者的土地了。”
随着最后一个尾音落下，“鲛人”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哀鸣，原本紧绷的身体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它的眼皮无力地耷拉着，周身凌厉的气势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溃散。
它吃力地张开口，说话的声音犹如梦呓：“卑鄙的人类，要不是你们之前杀了我，我，我本可以……”
话还未说完，属于周清的声音便回归了他的身体，听着这句明显属于“鲛人”的发言，陈子弘微微抬手，一巴掌扇在了他的脑袋上。
砰！
周清的脑袋应声砸在了船板上，晕了过去。
“好了诸位，戏，你们看够了吗？”
做完这一切，陈子弘便直起身来，笑看向站在桥上的众人：“归一教的各位，你们的计划失败了，所谓的‘神’已经被毫无悬念地钉死在棺材里，再无复活的可能了。”
桥上的其中一个人影听到这句话，想要冲下来，却被旁边坐在栏杆上的人伸手拦住了：“您说的对，这场戏我们已经看够了。”
“多谢阁下的体谅，让我们得以观赏到如此精彩绝伦的一幕，见证‘鲛人’被毫无还手之力的扼杀在摇篮里的无助。”
那人的声音很轻快，乍一听就像是一个正值青春的男孩。
可身边的人听到这句话，却是急忙喊道：“大人，那可是……”
“哎，还要我说多少遍呢？‘鲛人’并不是神，只是那几位的从属罢了。”
那人叹了口气，将头转向陈子弘，拱了拱手，语气恭敬地说道：“非常抱歉，叨扰了阁下本来美好的夜晚，作为赔罪……”
男人声音一顿，下一刻，华光闪过，身旁人的头颅便脱离了自己的身体，落入水中，荡起片片涟漪。
“您看，这赔礼够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