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外艳阳高照，今天是十一月份以来最温暖的一天。
医院的走廊中总是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消毒水气味，陈子弘跨出大门，大步流星地走近一辆停靠在路边的黑色轿车。
“你抽烟了。”
关上车门，闻着空气中淡淡的烟草味，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陈子弘心下了然，侧头对坐在驾驶位上的何永元说道：“不用担心我的选择，周清虽然只是学生，但他会比你想的做得更好。”
“你是先知，肯定有比我更长远的考虑。”
何永元说着，发动起了汽车：“我只是觉得，周清的年龄不行。”
“他太年轻了，从眼中就透露出一股未经世事的天真，我怕……”
“我明白你的顾虑。”
见何永元依旧对此抱有怀疑，陈子弘叹了口气，出口打断了对方的话：“周清的社会经历太少，你怕他的不成熟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但是，何永元，对没有发生的事情焦虑是最没有必要的，周清其实比你想象的要成熟的多，他能担得起这个责任。”
抬手指向自己的眼睛，陈子弘的语气中漫上了名为自信的情感：“未来的周清会到达许多人都难以企及的高度，他会成为晨曦会的顶梁柱。”
“当然，现在的他确实陷入了迷茫，毕竟是拯救世界，谁知道了都会愣一下，更何况是年轻人。”
前一句话，陈子弘是在胡诌，现在的他只能看到一分钟以后的未来，还无法得知那么久远的事情。
但后一句话却是真的。
纵然万般激动，可周清并没有立刻接受他的提议，他对此表示理解，并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
他相信周清会做出让双方都满意的答复。
陈子弘异常笃定的态度似乎让何永元放下了心中的忧虑，他沉默着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汽车慢慢驶入主干道，向着昨晚的事发地点驶去。
车里的温度很高，陈子弘只是待了一会儿，便忍不住脱下了外套。
可坐在身旁的何永元却是一直没有摘下他的帽子，甚至连外套都没有脱。
陈子弘不禁感慨道：连汗都没有冒啊……这体质放到夏天绝对好用。
“我没有想到，你会放过那些人。”就在陈子弘打量着何永元的肢体细节时，被观察者的声音突然传入了他的耳中。
何永元指的应该是是昨天晚上的事。
说实话，要不是陈子弘在“鲛人”死后多次预知了未来，他定会被那个男人的所作所为震惊到。
二话不说就杀了自己的部下，光是那份狠劲，目前的陈子弘就不敢应战。
“归一教的疯子，一旦缠上便至死方休，组织初建，现在并不是和他们硬碰的时候。”陈子弘看向前方，解答了何永元提出的问题。
“那我们为什么还要回去？”何永元疑惑地问道。
“我需要去确认一下。”陈子弘沉声说道。
昨天的那人，他很熟悉。
咚咚。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让毫无睡意的周清骤然爬起，他看向病房的门口，有些忐忑地问道：“谁？”
门外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声响。
就仿佛刚刚的敲门声只是周清的幻觉。
又等了一会儿，见门外依旧无人应答，周清便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满脸戒备地走到了门口。
自从陈子弘和他说了很多关于诡异和归一教的事情，周清便总是感觉不安全，仿佛所有人都要害他一样。
见门外依旧没有动静，周清便将头探向病房门上的可视窗口，想要借此看看刚刚敲门的人是谁。
可刚一探出头，一张人脸便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了他的眼中，与他四目相对。
“啊！”
周清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急忙向后退去。
只是一瞬之间，他的牙齿便变得异常锋利，指甲也迅速变长，狰狞可怖，如同恶鬼的利爪。
但这些变化都没有被周清注意到，此刻的他正全神贯注地盯着房门上再度空无一物的窗口，全身紧绷，神情紧张。
下一刻，房门应声而开。
可预想之中的敌人并没有出现，站在病房外的，是一个手上提着果篮，脸上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人：“哎呀，胆子这么小啊？”
对方穿着一件深黑色的绒毛外套，比周清略高一筹，样貌看起来非常年轻，就像一个高中生。
“胡，胡老师？”看到这个男人，周清错愕地喊道，身上所有的非人特征瞬间消散的无影无踪。
辅导员怎么来了？
“怎么，这么惊讶？知道自己的学生落了水，不过来看看也不好吧。”胡老师似乎并没有发现周清的异样，他打量了一下整间病房，发现这里只有周清一个人。
“这里只有你一个人？”他有些诧异地问道。
“呃，对，最靠窗的就是我的床。”周清有些木讷的点了点头，伸手指向唯一放着东西的床位。
他和辅导员，可能是开学以来第一次单独见面吧。
脑子里突然蹦出这个念头，周清感觉自己更加紧张了。
胡老师很年轻，也很随和，但他就是从其身上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威压。
这可能就是老师天然克制学生的原因吧。
他咽了咽口水，只觉心脏砰砰乱跳，似乎下一刻就要跳出胸膛。
可胡老师并不知道周清如今的感受，他将水果放在桌子上，看着一旁的鲜花，好奇地问道：“谁买的花啊，这么香？”
“一个朋友。”
有些尴尬地挠挠头，周清艰难地扯起嘴角，说道：“老师，您是怎么知道我落水的？”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件事呢？”
听到这话，胡老师便坐到身旁椅子上，拍了拍身边的床，说道：“你请假入院，肯定要经过我的同意啊。”
胡乱点了点头，周清说不出话了。
刚刚问出那个问题时，他就想给自己一巴掌了，这都问的什么废话！
嘴笨的周清抿着嘴，面上尴尬地望着自己的辅导员。
他和辅导员本来就不熟，对方又来了一出突击探望，这让他更是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
说什么好？
问老师你吃了吗？
光是一段社团的自我介绍就能准备了一个周，周清自认为与伶牙俐齿这个成语不能说八竿子打不着边，只能说毫不相关。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似乎也是察觉到了周清的尴尬，胡老师扶着膝盖起身，慢悠悠地说道：“哎，既然确定你没事了，那我就先走了，回学校后记得好好学习啊。”
“好的，好的，老师您慢走啊。”一听辅导员要走，周清立刻从床上站起，想要将老师送到门口。
却不成想，胡老师见到他这副模样，竟是突然叹了口气，说道：“周清同学，你突然变得好积极啊。”
“呃，我，我只是……”周清又说不出话来了。
怎么办？他怎么解释？
“行了行了，逗你玩呢。”
在他万分紧张的时刻，胡老师却是突然笑了起来，他上前拍了拍周清僵硬的肩膀，友好地说道：“知道我的企鹅吗？有事就在上面联系，我不接没有备注的电话。”
“好的，老师。”
周清点点头，觉得自己应该再说点什么缓解尴尬，便小心翼翼地问道：“那老师，您的企鹅名叫什么？”
“你不知道吗？明明我们都在同一个群里。”
听到这句问询的胡老师挑了挑眉，可看到周清再度僵硬的面容，他却是再度笑出了声。
迎着周清忐忑不安的注视，他摆了摆手，笑着说道：“好了，好了，别紧张，我可没有怪你的意思。”
“对不起，老师。”周清羞红着脸，低声说道。
“别紧张嘛，我们师生一场，太过客气我可是会伤心的。”
胡老师对着周清友好地笑道：“你若是想加我，我在企鹅上用的是本名，叫……”
“胡雨。”
陈子弘站在桥头，盯着没有任何血迹的桥面，低声念出了一个名字。
此刻，这座桥上人来人往，没有人发现这里死过一个人。
看着脚下静静流淌的河水，陈子弘的心中有了一个答案。
昨夜出现在桥上，将自己的部下毫不犹豫地斩杀的人，是归一教的领导者之一，被称作“双面鬼”的人类——胡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