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百鬼池”竟然认识“鲛人”吗？
周清很意外。
原来诡异也会有自己的交际圈吗？
可惜，面前的“百鬼池”并非是什么能够读取人心的诡异，无法回答他的问题。
此刻唯一残余在这庞大怪物心中的，只有愤怒。
“鲛人”背叛了！
“百鬼池”愤恨地搅碎埋在自己身体里的尸体，它根本没有考虑过“鲛人”被杀死的可能性。
现在的人类那么弱小，怎么可能杀死“危害”级的诡异呢？
所以，答案在“百鬼池”的眼里已经非常明显了，“鲛人”在占据了一个雄性人类的身体后，选择背叛了它。
虽说在诡异的世界里，背叛是常有的事，“百鬼池”早有预料，但它依旧很是愤怒。
只因对方投靠的，是人类。
它不明白“鲛人”为什么要帮助弱小的人类，愚蠢而自大，甚至比曾经更加弱小。
除了作为食物，人类没有任何价值。
“‘百鬼池’，你的样子还是一如既往的丑陋啊。”
一道从未听过的声音从旁传来，“百鬼池”这才将自己的注意力从周清身上拔出，几只眼睛瞥向了声音发出的方向。
一个身着棕色外套，脸戴面具的身影双手插兜，透过面具的孔隙平静地看着它。
装神弄鬼的人类。
只是一眼，“百鬼池”便看出了陈子弘的种族，刚想动手，可对方的下一句话却止住了它的动作。
“怎么？‘狐仙’难道没有告诉你，‘鲛人’已经死了吗？”陈子弘云淡风轻地说道。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甚至带上了嘲讽的意味：“也对，毕竟你也只是一个被活埋了多年，最近才被它所救的废物罢了，它又有什么理由告诉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你呢？”
可“百鬼池”却并没有因为这番话语而生气，反倒是流露出了耐人寻味的迟疑：“……你是何人，为何会知道那‘狐仙’？又怎么会知道……”
我被人类封印过。
最后那句话，“百鬼池”并没有说出口。
它并不想承认自己曾经被人类打败过。
不仅被封印在地底百年有余，它的实力还大打折扣，差一点便会沦为“普通”级诡异。
自诞生以来，它何时受过这等委屈。
“我是谁？”
站在它面前的陈子弘笑道：“若是问我现在的身份，我自然可以满足你的好奇心。”
他整了整自己在夜风中有些凌乱的衣服，沉声说道：“你可以称呼我如今的代号——‘先知’。”
“是专门来解决你的，‘晨曦会’的现任领导人。”
咕噜，咕噜噜。
话音刚落，奇怪的噪音再度从“百鬼池”的体内发出，潮湿的水汽自它的周身散逸而出，模糊了在场所有人的视线。
“这个家伙怎么了？”程晓兰看着这一幕，害怕地低声问道，却还是非常敬业地抬高了自己的手机摄像头。
然后，她便顿在了原地。
透过照相机的镜头，她看到了自己已故多年的父母，他们的身上套着生前最后穿着的衣物，笑盈盈地看着她，面上是用儿童画笔填充的笑容。
开什么玩笑……
程晓兰的呼吸骤然变得急促，她不小心按下了快门键，拍下的照片却是一沓沓在空中飞扬的冥钞，每一张上都印着弟弟们的脸。
“小心，这水汽能够让人产生幻觉。”周清的声音从前面传来，让沉浸在幻觉中的程晓兰缓过神来。
“啊……好，好。”程晓兰眨眨眼睛，见幻觉还没有消退，当即毫不犹豫地抽了自己一巴掌，待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正常起来之后，她才长舒一口气。
“先知，这是怎么回事？”
将其他中招的人类强行拖到身边，周清对着抬头仰望的陈子弘问道。
“它在思考。”陈子弘淡淡地回应了一句。
“水流是‘百鬼池’意志的延伸，水汽是精神的逸散。”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直白点说，它走神了。”
听到这，周清才明白过来，他急忙说道：“那现在正是动手的好时机啊！先知，我要现在砍了它吗？”
他的歌声能够操控水，而“百鬼池”就是由水构成。
于“百鬼池”而言，他理应是对方的克星。
“你知道它是什么时候诞生的诡异吗？”可陈子弘并没有理会这句话，而是问出了一句毫不相关的问题。
摇摇头，周清不清楚这件事情，但他藏在面具下的面容却是浮现出了窘迫。
先知应该没有说过吧？
难不成是他忘记了？
幸运的是，周清不需要再去思考这个问题了。
“这是我的问题，我没有和你讲过，诡异是可以复生的。”
陈子弘的声音缓缓飘入他的耳中：“比如，从‘淹死‘的恐惧中诞生的诡异，一旦死去，那么在一段时间之后，便会出现下一个由相同恐惧诞生的诡异。”
“但它们的记忆不会继承，实力不会继承，只有称号会继承下来。”
他抬手指向面前渐渐收回水汽的诡异，继续说道：“你面前的诡异 ‘百鬼池’，存活的时间，大约为五百年。”
“你觉得，活了这么久的怪物，明知你是它的克星，还会将弱点暴露在你的面前吗？”
“若你执意攻击它，那猎物和猎人的位置就要调换一下了。”
话说到这里，一个不可避免的问题便浮现在了陈子弘的脑海中。
若是诡异早已出现，那为何现在才开始大规模地现于人前？
这里面有什么猫腻？
可还未等他多做思考，弥漫于周身的水汽便已经悄然散去，“百鬼池”的眼睛再一次活跃的转动了起来，几滴污水溅落到地上，浸入了泥土。
“先知。”
它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语气中染上了轻蔑的意味。
复数的眼睛打量着面前满是戒备的周清，“百鬼池”的身体里发出了一声古怪的笑声：“‘鲛人’的死，是你安排的吗？”
看着面前对刚才发生的一切心知肚明的诡异，陈子弘摆了摆手，笑道“它自己消失的，与我何干？”
他并没有说谎，“鲛人”确实是自己消失的。
他只是请人家上船暖暖身体，听听音乐，怎么可能是将“鲛人”杀死的凶手呢？
污蔑也应该有个限度，不是吗？
听到这话，“百鬼池”反倒笑的更开心了：“我可真是好久没有遇到同你一般的人类了，真是大开眼界啊。”
它当然不会相信陈子弘。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类竟然能将“鲛人”杀死，“百鬼池”对他的好奇心已经掩盖了对其产生的杀意。
至于所谓的先知……
哼。
它活了那么多年也未曾见过通晓未来的生物，说到底，只是人类的吹嘘罢了。
面前的人类对它的现状如此知根知底，定是掌握了许多秘辛，指不定能够让它脱离如今的惨状，重回巅峰，甚至晋升“天启”。
到了那时，它又何必屈居于一只狐狸人下！
想起那穿着打扮几乎与人类无异的同类，“百鬼池”死死盯着面前的陈子弘，眼中带着无法克制的贪婪。
在它看来，陈子弘就是一块砧板上的鱼，纵使有着周清的帮助，也无济于事。
大家目前都是“危害”级，周清又明显经验不足，“百鬼池”有信心能够直接除掉周清，让陈子弘“心甘情愿”地为它卖命。
“先知，我对你很感兴趣。”
“百鬼池”庞大的身躯慢慢俯下，其中一只巨大到能够塞下一个人的瞳孔直直看向陈子弘：“我会杀死你们所有人，但你若是归于我的麾下，我便可以饶你不死。”
“是吗？”
陈子弘瘦削的身影倒映在它漆黑无光的瞳孔里，姿态轻松，全然没有任何恐惧的意味。
这不禁让“百鬼池”有些懊恼，可对方似是并未注意到它的不满，反而是将它的眼睛当成了镜子，整理起了自己的衣服。
待慢悠悠地掸掉衣角上的脏污后，陈子弘才看向它，语含笑意地说道：“很遗憾，我想你做不到了。”
“毕竟若是让你活过今晚，那可就是晨曦会的失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