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好心办坏事
薛子杰的爸妈做了很丰盛的饭菜，几乎都赶上我们家过年的时候吃的了，毕竟我们家的经济条件和他们家还是没法比的，长大了的我有时候就在想，如果当时我们家的条件也是那么好的话，我会不会个子长得更高一点，身材更壮实一点？
爷爷和薛老爷子喝酒喝的也很尽兴，薛子杰的爸爸也参与其中，推杯换盏从童年趣事聊到村里的八卦家常，而我和薛子杰就负责吃，吃的肚皮溜圆好不快活。
“妈……一会我和昱儿一起回老家啦……”吃饱饭之后，薛子杰跑到厨房和正在刷碗的妈妈商量道。
“行……回去吧，不过你带上作业，别忘了写……”
“我知道啦……”薛子杰很是开心的看了我一眼，然后就拉着我往他房间跑。
“子杰……一会儿你回去给子成带点好吃的，他都在家那么长时间了天天自己做饭，估计也该吃腻了……”薛子杰的爸爸喝的有点多了，大着舌头嘱咐薛子杰道。
“带什么？什么都别给他带，让他来镇上上学就是不来，非得在村里上学，我就不知道了在村里上学有什么好的，那么恋恋不舍！”薛子杰的妈妈听了从厨房里走出来，边用毛巾擦手边嘟囔着。
“子成不是长大了嘛，他有自己的……想法，而且镇上咱们就这一套房子，子杰来上学了，子成也来的话住哪里？他也是考虑了这些……所以……”薛子杰的爸爸拿起桌子上的水杯，喝了一口茶水说道。
“所以什么？还不是你没本事，挣钱挣了大半辈子了在镇上就混了个门面房，一家人都住不下！”薛子杰的妈妈没好气的说道。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啊？什么叫我没本事啊？我养活一家老小就容易了？家里的房子是不是你非要盖，我说在镇上买一套你不愿意，你说那是咱们的根，以后还是要回到村里养老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天天就是在想着面子想着虚荣，你看看你一天天的往脸上抹的那些化妆品，那不是我挣得钱吗？都多大年龄了还一直臭美！”薛子杰的爸爸平常脾气很好，可能是今天喝了点酒，再加上被薛子杰的妈妈当着外人的面说没本事，顿时火上心头，说话也没有太客气。
“你说什么呢！你喝点酒就长本事了是吗！我跟着你这大半辈子了什么时候过上好日子了？抹点化妆品就是臭美了？你是嫌我老了是吧？我抹化妆品是给谁看的啊？”
“给谁看的？谁知道你给哪个ye男人看的！”薛子杰的爸爸口无遮拦的说道。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薛子杰的妈妈气的把手中的毛巾砸向薛子杰的爸爸的脸上吼道。
“你摔谁呢你！你再给我摔个试试看！”薛子杰的爸爸把脸上的毛巾甩到地上，猛地站起身来撸起袖子就要上前。
“怎么着？你还想打我是吧？你来啊！你来打啊！你来啊！”薛子杰的妈妈也是丝毫没有一点退让，主动凑上去仰着脸说道。
我被吓的躲在薛子杰的身后，在我印象中他们夫妻俩的关系好像还是挺不错的，没想到今天竟然就因为一件小事闹成这样，我和薛子杰是两个小孩子，对这件事情根本就无能为力，而薛老爷子则坐在桌子旁无动于衷的看着这一对夫妻，我的爷爷估计也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阵仗，连忙站在他们中间劝架，一手拉着一个生怕薛子杰的爸爸真的动手，而薛子杰的妈妈也是一点都不服软，从来都没有发现这个女人吵架竟然如此的厉害，印象中她温柔可亲，竟然也有如此凶悍的一面。
不过在外人面前他们还是懂得分寸的，虽然吵得不可开交，但是有爷爷在中间挡着，薛子杰的爸爸终究还是没有动手，爷爷一直当和事佬劝着他们，反观薛子杰和薛老爷子倒是像习以为常的样子，冷眼旁观一点要劝架的意思都没有。
“苏哥！你看，他平时就这个样子对我，一喝点酒就要动手，你说……你说这日子还怎么过啊！”薛子杰的妈妈大哭着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向爷爷控诉着，看起来很委屈的样子。
“哎呀，你们都夫妻那么长时间了，别因为这点小事闹别扭，床头吵架床尾和不是？有啥事等气消了好好沟通一下……国栋啊，你也是，怎么说动手就要动手呢，咱们是男人，不能打女人的啊！那么激动干什么啊？快点，坐回去喝点茶醒醒酒，也没喝多少啊这，怎么就急赤白脸的呢！”爷爷用手推着薛子杰的爸爸，然后连忙冲着我和薛子杰招了招手：“昱儿，过来，把你薛爷爷搀过去，子杰你过来，把妈妈扶到房间里去……”
我和薛子杰都非常的不情愿，但是爷爷发话了我们又不得不听，只能按照爷爷说的做，我战战兢兢的把薛子杰的爸爸扶到桌子旁坐下，拿起桌子旁的茶壶给他倒了一杯热水，然后乖乖的坐在薛老爷子和薛子杰爸爸的身边，扭头看着薛子杰把他的妈妈扶到房间里，感觉心里有点堵得慌。
“你说说你……一个大男人的，发那么大脾气干什么啊？”爷爷看着薛子杰把他的妈妈扶到房间里关上门，颤颤巍巍的走到我们身边坐下说道。
“不是！薛哥，这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每次我喝点酒她就这个样子，说我没本事，没本事怎么养活这一家老小的？她平常什么事都不管，生意忙的时候都是我自己在店里照看生意，她出去和那些邻居街坊什么的出去逛街，饭也不做，家务也不收拾，我爸这么大把年纪了，我没办法才把他接过来照顾子杰的，子成懂事，他说他自己能照顾自己，其实就是不想过来再给我们添麻烦，可是同样都是儿子，我能不心疼子成吗？你看我说让子杰给子成带点吃的回去，她就这个样子，这日子怎么过？”薛子杰的爸爸用力地拍打着桌子说道。
“哎，我也知道，你们两口子照看生意不容易，还得养活两个儿子，现在不都是这样吗，上有老下有小的时候是最难的，熬过这一段时间不就好了吗？子成懂事，子杰也听话，你们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啊？国栋啊，你性格脾气都老实，美芝性格外向又会说话，所以你主内她主外不是正好吗？她也是心疼子成才说那样的话的，她这不是也不知道子成的真实想法嘛，你也没告诉过她吧？”爷爷拍了拍薛子杰爸爸的肩膀说着，然后转头看向薛老爷子：“薛叔，你倒是说句话啊……”
“我说什么啊？都已经习惯了，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说再多有什么用啊？我年纪也大了，不管他们两口子的事了，能过就过不能过就离，天天整这些幺蛾子……”薛老爷子没好气的白了薛子杰的爸爸一眼：“当初我就说我不来我不来，你们非得让我来，还说让我自己在家里不放心，我这来了把子成给留下了，早知道没房间住我也不来啊！你们说孩子闹腾不让他们和我一起住，同样都是你们的儿子，子成自己在家过着你们也真狠得下心去，反正我这么和你们说，等今年过年回去了，明年我就不来了，你们赶紧想办法把子成接过来和你们住一起，我自己一个人在老家里过的挺舒服的，也省的天天看你们吵架……”
“爸，你说什么呢！我们能留你自己一个人在老家吗？你年纪都那么大了，在家里有个病什么的，身边没有个人怎么行啊？而且如果你在家住的话，子成肯定也是不愿意来的，子成和子杰都孝顺，就算我们放心，他们两个也不放心啊！”薛子杰的爸爸一听这话顿时急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到底怎么办才行？就按我说的办，不行也得行，我多大年纪？我现在能吃能喝，能跑能跳的，我能有什么病？就这样了，谁说也不好使！明年你们赶紧把子成接到镇上上学来，他们哥俩一起上学互相还能有个照应，我自己在老家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再说了，昱儿平时不是也能去看看我吗？而且我又不是不能出门，白天我就去地里和村里人说说话，晚上让昱儿和我住一起不就行了？你们有什么好担心的！”薛老爷子的倔脾气一上来，吹胡子瞪眼的说道，然后冲着我眨了眨眼睛。
好家伙，突然就扯上我了，让我平常去看望一下薛老爷子还可以，让我和薛老爷子住一起还是别逗了，虽然我经常在薛家住着，但是那是因为薛子杰和薛子成，他俩不在家里的话我去干嘛？
不过看着薛老爷子冲我使的眼色，我就立刻明白出来这是他的缓兵之计，在薛子杰的爸爸和我的爷爷的注视下，忙不迭的点了点头，其实心里一想到薛子成和薛子杰都要来镇上上学，我就一肚子不满，别提有多难受了，本来现在薛子杰不能回村子里和我一起玩我就很不开心了，幸好还有薛子成能陪着我，现在连薛子成都要离开我，我感觉我已经生无可恋了。
“等明年再说吧，哪有上学上到一半转学的啊？”薛子杰的爸爸翻了翻白眼说道。
“怎么了！怎么没有！村里学校的校长都得叫我一声薛爷爷！怎么不让转学了！”薛老爷子瞪着眼睛说道。
“哎呀……爸，我知道你辈分大，但是辈分大也没用啊，镇上的学校不同意啊！难道镇上学校的校长也叫你薛爷爷吗？”薛子杰的爸爸听了薛老爷子的话都被气乐了，挠着眉毛撇着嘴说道。
薛老爷子冷哼一声没有说话，气氛也逐渐缓和了不少，我的心跳速度也慢慢的降了下来。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我们一群人集体向着房间的方向看去，只见薛子杰从房间里探出个脑袋来，鬼鬼祟祟的，别提有多滑稽了，薛老爷子冲着薛子杰招了招手，薛子杰连忙从房间里钻了出来随手关上门小跑到我们身边。
“怎么样了？”等薛子杰跑到我们身边后，还没来得及拿起桌子上的水杯喝一口水，薛老爷子就斩钉截铁的问道。
“哭了……哭……哭累了就睡着了……”薛子杰大口大口地喝着水说道，好像劝了一次架之后就像是做了什么剧烈运动似的，至少跑了三公里的感觉。
“我刚才和你爸商量了，明年把子成也接过来上学，我回老家住，子成也长大了，他也能照顾你……”
“不行！”没等薛老爷子说完，薛子杰立刻反对道。
“为什么？”薛老爷子收起脸上的笑容，严肃的看着薛子杰问道。
“没有为什么……”薛子杰连忙低下头不敢和薛老爷子对视。
“快说……”薛老爷面色不悦的说道。
“我……我和我哥商量了……他小学快毕业了，小学就在村子里上学，初中他去住校，这样的话他就不用住在家里了，我哥说您年纪大了自己在老家不方便，我们也不放心，所以……”薛子杰支支吾吾的说道：“他不让我告诉您的……”
“胡闹！”薛老爷子猛的拍了一下桌子：“子成真的是这样说的？”
“不……不是……是我说的……是我的错……”薛子杰连忙抬起头摆着手说道。
薛老爷子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伸手摸了摸薛子杰的头说道：“我又没怪你们……我的两个孙子长大了，知道心疼爷爷了，那我也不能不领情啊？你们俩啥时候商量的啊？你们关系现在这么好了？”
“谁和他关系好了！没有的事！爷爷咱们什么时候回老家啊？”
“等一会吧，你和昱儿先去街上给子成买点吃的，一会咱们一块儿回去，我们大人再说会话……”薛老爷子挥了挥手打发我和薛子杰出去，在这种压抑的气氛下待久了，我们俩早就想跑出来了，如临大赦一般，疯狂的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
其实吃过午饭之后，镇上的人群就少了很多了，那时候的集会大部分都是在早上的时候是最热闹的，所以当时都将之称为赶集，现在人们的生活越来越好，而这样一个习俗也逐渐的消失了，无声无息的，消失的一点征兆都没有，不知道对于现在的孩子来说算不算是一种悲哀，就像现在的人们越来越感受不到年味一样，生活水平的提高带来的负面影响如今也是显而易见。
我记得当时我们镇上元宵节的时候，下午在街道上会有舞龙舞狮表演，还有人带着那种大头面具跟着舞龙队一起，围观的人很多，几乎围满了整个街道，小孩子们骑在大人的脖子上欢呼雀跃，一点都觉得枯燥无聊，而现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街上的舞龙队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到了晚上因为禁燃条令，街上除了路灯和过往的车辆之外，一切都显得平平静静冷冷清清。
我和薛子杰在街道上溜达了一圈，也不知道该给薛子成带点什么回去比较好，毕竟我们都不知道薛子成喜欢吃什么，之前在村子里的时候，薛子成放假都是和他的同学一块来镇上的，根本就不带着我和薛子杰，而我和薛子杰当时和薛子成的关系也不好，他不带我们也情有可原，以至于我们现在对薛子成的爱好也是知之甚少，甚至说完全就不怎么了解他，结果转了一圈回到家之后，我俩的手上都是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买到。
爷爷和薛老爷子他们说了会儿话喝了点茶之后酒也醒了，本来吃过饭之后又发生了那么多事情，说起来感觉就是那么几分钟的事情，其实等我和薛子杰回到家的时候，天色都已经有点暗了。
薛子杰的妈妈也睡醒了，虽然脸上还是有点不高兴，不过在我和爷爷这两个外人面前也不太好表现的太明显，估计她也猜到我和薛子杰买不回来什么东西，所以她又额外做了点饭菜打包起来，让我们回村子里简单热一下就可以吃了，这样也省的我们回去再做饭。
薛子杰的妈妈确实是一个女强人，薛子杰家里明显是个女强男弱的家庭，她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忙碌着，薛子杰的爸爸愣是缩在角落里连抬头都不敢，其实也不应该说是不敢吧，可能是心里有点愧疚，毕竟刚才要动手的人是他，也有可能是有点不好意思面对自己的老婆吧，不过看他们这个样子应该也是没有什么太大的矛盾发生了，所以薛老爷子和爷爷也都放下心来。
薛子杰的爸爸喝了酒不方便开车，所以薛子杰的妈妈就开着车把我们送回了村子里，看着她在车上的背影，我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了妈妈的身影，和薛子杰的妈妈比起来，我的妈妈温柔大方，说话轻声细语的，虽然和她相处的不多，但是那种大家闺秀的气质很明显的能感觉出来，同样都是女人，为什么差距就那么大呢？不过即便这样，我还是没有真正的把她当作妈妈看待，毕竟接触有限，虽然不至于恨她，但是也谈不上喜欢，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薛子杰的妈妈的时候会突然想起来她，可能这就是一个孩子天生喜欢对比的心态吧。
镇上离村子并不算太远，但是天色已经很暗了，从镇上回村子的路上也没有路灯，除了汽车的大灯照亮前方的道路之外，从车玻璃看向外面虽然不至于漆黑一片，但是能见度也是非常低的了，所以薛子杰的妈妈开的也没有太快，等到了薛子杰家门口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我们一行人下了车之后，我和薛子杰舒展了一下发酸的身体，转身扶着薛老爷子和爷爷下了车，他们两个老人坐了那么久的车也确实是憋屈坏了，下车的时候都在喘着粗气。
“看来真的年纪大了，坐这么一会儿车都难受的不行了……”薛老爷子用拳头捶着自己的腰说道。
“谁说不是呢？之前咱们从镇上跑回村子里大气都不喘，现在下个车都喘的不行了……”爷爷也颇为感叹道：“走吧昱儿，回家吃饭吧？”
“苏哥，你们要不在这吃得了，这些饭菜热一下就可以了，也不费事……”薛子杰的妈妈扬了扬手中打包的饭菜说道。
“还是不了，中午就已经在你们家吃饭了，晚上再吃就真的不好意思了……”爷爷连忙拒绝道，然后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得了，子杰一回来这小子又不想回家了，让昱儿在你们家吃吧，我就先回去了……”
“爸，你们回去吧，我开车去送苏哥，晚上开车不安全，我还得赶着回镇上去，我一会就直接走了，一会让子成把饭菜热一下你们吃完早点休息吧……”薛子杰的妈妈连忙说道。
“嗯，你去吧，慢点开别那么着急……”薛老爷子嘱咐了一句便转身进家门了，我和薛子杰连忙跟在薛老爷子身后，毕竟现在是晚上，那么黑的天，我俩可不敢在外面待着。
“子成啊……子成？”薛老爷子刚走到院子里，就扯着嗓门开始喊薛子成的名字，哪还有一点疲累的样子，估计他应该是因为下午发生的事情，还在生薛子杰妈妈的气，所以故意装作很累的样子，虽然嘴上嘱咐她慢点开，可能根本就不想多看一眼吧。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了，薛子成穿着一件短裤和短袖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这个季节的晚上已经很冷了，我和薛子杰站在院子里，一阵冷风吹来我们两个都在打寒颤，看着薛子成的样子，感觉温度又下降了几度。
“你怎么穿成这样啊？不冷吗？也不怕冻感冒了！”可能是因为知道了薛子成的孝心，也有可能是很久没有见到薛子成了，所以薛老爷子的语气格外的温和，从来都没有见过他真的关心薛子成，估计薛子成自己都有点受宠若惊了。
“还好，不算……不算太冷……”薛子成说着话，突然间打了个喷嚏，鼻子嗡嗡的，听起来像是感冒了，薛老爷子连忙走上前去握住薛子成的手：“手这么凉？你是不是感冒了啊？你这孩子，这么冷的天都不知道多穿点衣服！”听着像是责备，其实薛老爷子心疼坏了，抓着薛子成的手就把他往屋里拽，薛子成被拽进屋之前面带苦涩的看了我一眼，我感觉有点莫名其妙的，随后想到他身穿短袖短裤的样子，我心里咯噔了一下，转身看向院子，心怀愧疚的对身边的薛子杰说道：“哥，我好像做错事了……”
“嗯……我猜到了……”薛子杰淡淡的说道，眼睛也顺着我的视线看向院子里，长长的晾衣绳上挂着一排还在滴滴答答往下滴水的衣服，全都是长袖……
我把薛子成晚上穿的衣服给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