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多出来一个哥哥？
薛子杰开学了，在开学前的最后一个晚上，我们俩躺在床上说了很久的话，可能是因为彼此的心里都有点离别的伤感和沉重，所以别的什么事情我们都没有去做，现在倒是想不起来当时都说过什么了，无非也就是小孩子之间互相的难舍难分，互诉衷肠，或是做了一些其实根本就做不到的承诺，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们的生活中增添了很多的不得已，不得已的分离，不得已的难以交集，我记得他依旧告诉我说周末放假了就回来看我，我也记得我说明年去镇上上学，和他在同一所学校，这样就能天天看到他了，说着说着，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睡得第二天他走的时候，我都没有醒过来去送送他，可能是因为我自己不想醒，我怕我醒过来后，和他一起玩耍打闹的美梦就会被打断，也可能是我不想睁开眼睛看到他离开时的背影。
他还是食言了……我说过，他是个爱学习的家伙，而薛子成也安慰我说镇上的学校作业多，他可能没时间回来，具体真正的原因是什么，我们都不清楚，薛子杰也从来没有告诉过我，我依旧是每天去薛家和薛子成住在一起，在这个空荡荡的院子里，我们两个相依为命，一直到了春节的来临，天空中才飘落下当年的初雪……
年前去买年货的时候，爷爷没有喊我一起，所以我也错失了去镇上的机会，等我回到家的时候，爷爷已经去镇上了，我心里有点淡淡的失落，但是也只是有一点罢了，和薛子杰分开那么长时间，我也不是那种一直矫情的人，其实也是因为他答应我的事情又没有做到，所以心里也有一点生气，索性赌气不去想他，久而久之，他的离开似乎也变成了一件可有可无的事情了。
因为快要过年了，地里也没有什么活要干，在家帮爷爷奶奶贴好对联，然后就搬着凳子坐在桌子旁看他们包饺子，有的时候爷爷会给我一块面团让我自己捏着玩，我有心想去学一下包饺子，但是我记得很清楚，去年我包出来的饺子下了锅就散开了，最后捞出来的就是肉馅加面汤，这件事对我的打击很大，所以今年也不准备尝试了。
爷爷每年包饺子的时候都会拿几个花生米放在饺子馅里，爷爷说下了锅之后，谁吃到有花生米的饺子，之后的一年里都会有福气，所以今年也不例外，民间的习俗应该是放一枚硬币的，不过爷爷说硬币太脏了，而且他们两个牙口也不好，吃饺子的时候咬到硬币估计会把牙齿给硌坏的，不过每年基本上都是我吃到有福气的饺子，因为他们总是给我捞上一大碗，吃得多所以几率也就大了，小时候不懂，每次吃到花生米的时候都会很开心，其实长大后才明白，他们其实也是想让我多吃一点，而且他们心里也在祈祷来年我会有福气一点，现在想想其实也算是一种迷信，只不过是饱含着他们的爱的迷信。
每次爷爷包饺子的时候都会把面粉抹在我的脸上，弄得我像个小花猫一样，然后我就会和爷爷打闹起来，奶奶坐在一旁一边擀着饺子皮，一边乐呵呵的看着我们爷俩，包饺子的时候其实也是我们家里最热闹，最温馨的时候。
正当我们一家三口沉浸在这种温馨的画面里时，忽然听到外面有车门关闭和上锁的声音，我以为是薛子杰回来了，虽然心里有点埋怨薛子杰，但是如果能见到他，其实我还是很乐意的，我连忙放下手中被我捏的奇形怪状的面团，拍了拍自己手上的面粉跑出门想去迎接薛子杰时，发现一辆小轿车停在我们家的门口，一男一女从车上下来，正在从后备箱里往外拿东西，看到我出来，女的连忙冲我招了招手：“昱儿快来，看爸爸妈妈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
是的，这一男一女就是我之前只在医院见过一面的所谓的爸爸妈妈，我本来写满了开心的脸上，顿时阴云密布，转身就向着家里走去，然后重重的摔上了院子的大门。
“怎么了昱儿，是谁来了啊？”奶奶从房间里走出来，端着一案板包好的饺子问道。
我本来没心情理奶奶的，但是看到她走路时小心翼翼的样子，我收敛起自己心中的不快迎了上去接过奶奶手中端的饺子，快步朝着厨房走去。
“诶！你慢点走，别摔着……”奶奶在我身后关切的说道：“这孩子……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突然……”奶奶的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我扭头看了一眼，爸爸妈妈推门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看起来很瘦弱的小男孩，奶奶愣愣的看着他们，一脸的不可思议的表情。
“怎么了老婆子……”爷爷听到动静也走了出来，手上还粘着白花花的面粉，结果刚走出门看到他们一行人，也愣在了原地。
“爸妈，我们回来了……”爸爸拎着几箱礼品走到爷爷奶奶的面前，把礼品放在地上说道。
“辰儿……快叫爷爷奶奶……”妈妈把身后怯生生的小男孩拉到爷爷奶奶的面前，殷切的说道。
“爷爷……奶奶……新年好……”小男孩的声音很是稚嫩，白皙的小脸似乎是有点紧张，长长的睫毛就像是洋娃娃一般，大大的眼睛一眨一眨的，就像是夜空中明亮的星辰，红润的嘴唇微抿，就像是电视里那种小明星一样，看起来甚是可爱，相貌和妈妈有点像，用漂亮来形容一个男孩子肯定是不太恰当，但是此时我也想不到用什么词来代替，以至于我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手里端着饺子，胳膊有点酸了都没有发觉。
“好……好……快，快进屋，别把辰儿冻着了……”爷爷连忙搓了搓手上的面粉，拉起小男孩白嫩如玉的小手，看起来很是激动的把他往屋里拉：“看这小手凉的……快进屋里暖和暖和……你们也真是，怎么不给辰儿带一双手套啊？感冒了怎么办！家里那么冷，你们不知道吗？”爷爷嗔怪着瞪了爸爸妈妈一眼。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奶奶不知所措的站在一边，眼里泛着泪花，嘴里不停的念叨着。
“妈，咱们也进屋吧……今年过年温度确实有点低……农村里太冷了……”爸爸重新拿起地上的礼品，催促着奶奶道。
“农村冷你回来干嘛啊？”奶奶没好气的说道。
“嘿嘿……这不是想吃你们做的饺子了嘛……”爸爸嬉皮笑脸的跟着奶奶进了屋，我就像是一个透明人一样站在冷风口里端着饺子，仿佛所有的事情都和我无关一样，好像确实和我无关，爷爷奶奶见了这个小男孩之后，似乎完全忘记了我的存在，从前对我的好一下子全都倾注在了小男孩的身上，我顿时感觉到一阵难过和委屈，嘴巴撇了两下，眼泪吧嗒吧嗒的像珠子一样滴在了饺子上，不知道回头他们吃的时候会不会尝出来我的眼泪的酸涩味道。
“昱儿……怎么哭了？”妈妈的声音突然出现在我的身边，我连忙别过头去，狠狠的吸了吸自己的鼻子，想把眼泪给吸进眼眶里，可是这怎么可能做到呢？
“是要把饺子端进厨房吗？来……给我吧，我帮你端进去……”妈妈伸出手准备接过我手中的饺子，我连忙躲开，径直朝着厨房走去，甚至都没有回头看她一眼，其实我对妈妈的印象还不错，只不过我也是一个比较要强的孩子，除了薛子杰之外，我不想让别人看到我的眼泪，尤其是女人，但是我年龄还是太小了，只顾着自己的感受，却没有考虑过妈妈的感受，妈妈的手伸在半空中停了一会，最后又悻悻的收了回去，一见面我就让她这么尴尬，长大后每次回想起来这件事情，我心里总是会自责，自责自己的不懂事和无理取闹，我心里不痛快，却给妈妈带来了伤害。
我想薛子杰了，非常想，可能现在也只有他能够缓解我心里委屈的情绪，但是他不在，薛子成虽然放假了，但是他放假基本上是不在家的，更别提陪着我了，所以尽管最近半年来和薛子成相处的比较多，但是相比起来，如果让我在薛子杰和薛子成之间选择一个人的话，我还是比较倾向于薛子杰的，毕竟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可以说我平常想什么，会做什么，他都一清二楚。
我自己在厨房里待了好久，心里的阴霾就像是夏日里清晨的浓雾一般挥之不去，对父母的厌恨，对爷爷奶奶的不解和埋怨，一直笼罩在我的心里，就像是自己曾经最珍视的东西突然被夺去了一般，曾经只属于我的那份来自爷爷奶奶的关爱，现在突然被分出去了一半，不，可能是全部都转移到了那个小男孩的身上，我所感受到的温馨就像是一片彩虹突然被打碎，碎成无数的水雾而无法复原成彩虹的模样。
“昱儿……”妈妈走进了厨房，看到我站在灶台边发呆，轻轻的唤了我一声：“你怎么了？”
“没事……”我抹了一把不知不觉流满脸颊的泪水，转身就向着厨房外走去。
“昱儿……我们回来了你是不是不开心？”都说女人的第六感是很强的，虽然我并没有去克制自己的情绪，但是她能猜到我是因为什么才这样冷着脸，我突然有一种遇到知音的感觉，心里的难过就像是即将冲破堤坝的洪水一般，拼命的想找一个宣泄口倾诉一下。
“我……我感觉爷爷奶奶突然变了……他们都不管我……”
“不是他们变了，是因为他们很久都没有见到辰儿了呀……爷爷奶奶还是最疼爱昱儿的呢，只不过辰儿回来他们比较激动而已……”妈妈温柔的伸出手想摸摸我的脑袋，我出奇的没有躲开，任凭她把手放在我的头上。
“真的吗？”我抬起头目光炯炯的看着她，想从她的口中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当然啦……你想想，他们都和你生活在一起那么久了，怎么可能不疼爱你呢？而且你还那么乖巧懂事……辰儿虽然也是他们的孙子，但是辰儿从小就没有和他们生活在一起过呀，你才是他们的家人不是吗？我记得你和薛子杰不是也是很好的朋友吗？如果你和他很长时间没有见面了，然后突然见到他，你会不会也很激动呢？”
“会！”我想都没想，斩钉截铁的回答道，不过如果是薛子杰问我这个问题的话，我肯定会矢口否认，毕竟我和他吵吵闹闹了那么多年了，他那么久没有回来找我，还骗我！我不气他一下，我就不叫苏昕昱！
“那不就是了……爷爷奶奶和你的心情是一样的，不过他们还是最疼爱昱儿的，就像我和爸爸一样，那么久没有和你生活在一起，突然见到你也很激动啊……辰儿估计知道了也会吃醋的……”
“什么叫吃醋？”我有点不理解，之前也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个词。
“吃醋啊……吃醋就是感觉很委屈，很难受，就像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抢走了，你现在是不是就是这种感受啊？”
“嗯！”我连连点头。
“既然吃醋的话，就说明我们的昱儿也很爱爷爷奶奶呢……昱儿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可是……可是他见了我并没有激动……”我本来想说爸爸，但是我从来都没有叫过这个称呼，感觉很陌生，爸爸给我带来的感觉很陌生，对我也很冷漠，我在爸爸的身上感受不到一丁点的父爱，所以我宁愿称爸爸为“他”，也不愿意现在改口承认他是我的爸爸。
“他？是说爸爸吗？他呀……他本来就不怎么表达感情的，而且他是一个男人呀……就像昱儿是个小男子汉一样，会和一个人表达自己有多关心他，多爱他吗？”
“不会……”我想到了薛子杰，好像从小到大我都没有和他说过我有多爱他，当然这种爱是那种很纯粹的感情，而不是男女之间的爱情，和薛子杰在一起的时候，我俩经常互相呛彼此，他欺负我我也欺负他，当然有的时候也会吵架不理对方，不过隔不了多久又会和好如初，他好像也从来没有表达过他对我的爱，虽然我明明知道我在他的心里也很重要，就像在我的心里他很重要一样，但是我好像又和薛子成说过我喜欢他，喜欢和爱，到底有什么区别呢？我有点不懂……
“那不就是了……其实爸爸也很爱昱儿的，只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那……那你呢？”其实我可以感受到妈妈对我的爱，但是我又不敢去确定。
“我啊？傻孩子，天底下哪有妈妈不爱自己的孩子的呢？”
“可是……可是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你们……他们……他们都说我是没有爸妈的野孩子……”积攒了数年的委屈在这短短的几分钟时间里，一下子爆发了出来，我都不敢想象，如果没有薛子杰的话，我会变成什么样子，又会被其他人嘲笑讥讽成什么样子。
“怎么会呢？昱儿怎么会是没有爸妈的野孩子呢？其实爸爸妈妈在城里一直都很想昱儿的，只不过工作太忙了很难有时间回来看昱儿啊……而且……而且……”妈妈话说到一半突然哽咽了。
“而且什么？”我连忙追问道。
“没……没什么……之前都是爸爸妈妈不好，没有把你带过去和我们一起生活，爸爸妈妈向你道歉……以后……”妈妈不着痕迹的擦了擦眼角，停顿了一会后，接着说道：“算了，先不说这个了，现在你还难过吗？厨房里挺冷的，要不咱们回房间里去吧？”
“等一下……我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啊？妈妈知道的肯定会回答你的！”妈妈微笑着看着我说道。
“辰儿他……他是我弟弟吗？”其实我一直都很想有一个兄弟的，就像薛子杰和薛子成那样，我觉得如果我有弟弟的话，我肯定不会像薛子成对待薛子杰那样，其实这样说也不太好，薛子成只不过是不屑和薛子杰争而已。
“当然不是啦……辰儿他是哥哥啦，他年龄比你大四岁呢！”妈妈捂着嘴笑道。
“啊？他比我大吗？可是看起来不像啊……”其实也不能怪我质疑，辰儿的模样和年龄真的没办法画等号，他看起来确实像比我小的样子，身高和我差不多，白白嫩嫩的，怎么看怎么都不像已经九岁了啊！
我这算是什么？要弟弟不成，反而多出来一个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