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交点
当初升的太阳在大地上撒下第一缕金光，我睁开了眼睛。
平时很少早起的我，站在院子里贪婪的呼吸着清晨里新鲜的空气，感受着和煦的阳光照在脸上时的那种温暖。
“今天起那么早啊？”奶奶背着一袋柴火从院子外推门走进来，微笑着看着我说道。
“睡不着了……”我快步走上前，接过奶奶背上的柴火，帮她背到厨房里。
“昨天我和你爷爷说了，今天他带着你去镇上，辰儿他腿不方便，就不让他去了……”奶奶在灶台旁坐了下来，拿起灶台边的火柴，用手抓了一把柴火，划燃一根火柴点燃，然后快速塞进灶台里，熊熊的火焰立刻在灶台里燃烧起来，浓浓的炊烟顿时从灶台中冒了出来，不一会就在厨房里弥漫开来，呛得我不停的咳嗽起来，眼泪都呛的流了出来。
“你快出去吧……一会饭做好了再叫你来端菜……”奶奶看我被呛得死去活来的模样，用手扇了扇灶台里冒出的浓烟，冲我摆了摆手说道。
除了端菜之外，我平常是很少进厨房的，农村里做饭基本上用的都是柴火，无非就是一些干树枝或者夏天里收麦子后割下来的麦秸，冬天里天气虽然干燥，但是因为下雪的缘故，柴火基本上都是湿漉漉的，燃烧起来难免会生出很多黑烟，有的时候奶奶做一顿饭出来，脸上都是黑乎乎的，就像是刚从矿井里爬出来一样，身上也都是浓浓的烟味。
我们家是用不起蜂窝煤的，更别提煤气罐了，所以每次做饭从厨房里冒出来的滚滚浓烟都像是着了火一般，在农村里几乎家家户户都是这样，一到做饭的时候，整个村子都笼罩在黑烟之中。
辰儿还没有睡醒，我走到客厅里取出我刷牙的水杯和牙刷，在压水井旁边的水桶里舀出了点水，清冽甘甜的井水对于我来说就像是饮料一般可口，草莓味的牙膏的香气充斥整个口腔之中，我偷偷的吃过一点，虽然闻起来很是可口，但是吃起来真的挺难吃的。
太阳逐渐的升上树梢，气温慢慢的回升起来，但是一阵凉风吹过还是感觉有点凉的，我把牙刷放回客厅准备去爷爷奶奶的房间里取一件厚一点的衣服换上，爸爸妈妈住的房间的门突然“吱吖”一声打开了，爸爸从房间里伸着懒腰走了出来，我连忙转身想装作没有看到他的样子径直朝着爷爷奶奶的房间走去。
这个男人，虽然他确实是我的爸爸，但是我并不想承认……
我心里对他的印象很不好……从第一次在医院里见到他，到现在和他一起生活了几天之后，我从来没有在他的身上感受过任何父爱，对于他来说我就像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他的眼中没有我，而我的眼中也没有他，这几天下来，我和他几乎没有说过话，就像是生活在一起的陌生人一样，没有任何语言上的交流，甚至没有任何目光上的碰触。
也许是我真的不理解父亲到底应该扮演的是一种怎样的角色，如果说男人是一种很慢热的物种，那么父亲应该是一种对孩子来说根本就没有任何情感表达的机器，父爱不像母爱那样温和绵长，父亲也不像母亲那样温柔善良，他对我的态度让我有一种想要远离甚至是躲避他的念头，也许他从来都没有把我当成他的孩子来看待吧，尽管我有的时候在转身的时候能感受到他在我背后注视我的目光，但是我始终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一个字都没有……
吃过早饭之后，我去房间里看了一眼辰儿，他还在睡着，想想昨天我对他的态度，我的心里有一点不舒服，我那样子对他，他还是在心里想着我，昨天晚上和他睡在一起的时候，他一言不发用被子蒙着脑袋，场面一度十分尴尬，我其实一直都想和他道个歉来着，但是却始终没有张开口，他可能也是因为心情不好没怎么睡好，吃过早饭后我特意拿了点吃的给他端到了房间里。
没有再去打扰他，妈妈开着车带我去镇上，刚过完年的镇上还不是特别的热闹，所以一路上也没有太多的人，没一会的功夫我们就到了薛子杰家的店门口，可能也是因为现在还不太忙，所以他们家的店开门也挺晚的，我们到了门口的时候，薛子杰的妈妈刚收拾完东西准备开门，看到我和妈妈下了车，放下手中的活立刻迎了上来，拉着妈妈的手和她亲切的聊着天，而我则一心都在薛子杰身上，和薛子杰的爸妈打了声招呼就直奔薛子杰的房间而去。
推开薛子杰的房门，屋里黑漆漆的没有开灯，窗帘也被拉的严严实实的，我摸黑走到薛子杰的床边，然后一个纵身直接扑在了薛子杰的床上，只听见床上的人发出一声闷哼，我感觉自己压在了一个柔软的身体上，这种使坏的方式让我的心里一阵得意。
“我啊！什么东西！”床上的人顿时爆了一句粗口，猛的从床上弹了起来。
听到这个声音我顿时心里一惊，心里暗叫一声不好，等我想站起身来逃跑的时候，床上的人已经伸出手，像铁钳一样死死的抓住了我的胳膊，疼的我发出一声哀嚎，再想挣脱时已经晚了。
说起来好像挺复杂的，其实整个过程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让我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反应时间，电灯就已经被打开了，灯光瞬间洒满了整个房间，我被晃的有点睁不开眼睛，眼睛眯成一条缝看着薛子杰睡眼惺忪，揉着眼睛慢慢的从床上坐了起来：“怎么了啊……”
“没……没事……”薛子成一脸震惊的盯了我半天，仿佛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估计是根本就没有想过我会出现在他的面前，而我也是根本就不敢相信，薛子杰和薛子成他俩会睡在一个房间里，不！是睡在同一张床上，而且是一个被窝里，从我认识他们到现在，好像这还是第一次吧……他俩的关系现在都已经那么好了吗？
“昱……昱儿？”薛子杰被吵醒，本来还是一脸懵的样子，结果看到我之后顿时睁大了眼睛，随后用力的掐了一下薛子成的胳膊，可能是力气真的很大，掐的薛子成“嘶”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猛的扭头瞪着薛子杰：“你掐我干嘛啊？”
“我……我不是在做梦吧？”薛子杰揉了揉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我喃喃自语道。
“你说呢！你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你掐你自己不就行了！掐我干嘛啊！”薛子成气急败坏的照着薛子杰的脑袋就来了一巴掌，“啪”的一声，我听着都感觉很疼的样子，估计薛子成也是气坏了，睡得好好的被我砸醒了，结果还被薛子杰给掐了一下，再好的脾气估计也要炸了。
“你怎么来了啊？”薛子杰揉着自己被薛子成拍疼的脑袋问道。
“我……我就是来看看……你俩……”我疑惑的看着薛子成和薛子杰，话到了嘴边愣是没有说出来。
“诶……你别误会……我爸妈不是说要再租一套房子嘛……房子还没有租好，我俩就只有一个房间可以住，所以就挤在一块了……“说着，薛子杰连忙掀开了被子：“你看你看……我们都穿着衣服呢！”
“谁问你这个了啊！”我的脸顿时红起来了，干嘛和我解释那么清楚嘛……
“要冻死了！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薛子成大喊着扯过被子盖在自己身上，农村里是没有暖气的，所以冬天里的清晨温度特别低，尽管他们穿着衣服睡觉，猛的掀开被窝，被窝里的热乎气儿直接就跑出去了，冷风嗖嗖的往里灌就像是漏了风的风箱似的，那个凉爽劲儿，别提有多折磨了，平常脾气一向很好的薛子成睡梦中被我砸醒，然后又被薛子杰这样一通折腾，眉头都快拧成麻花了，表情上的厌恶和那种想杀人的目光表现的淋漓尽致，估计以后再让薛子成和薛子杰睡一起，比登天还要难，还不如让他上刀山下火海来的爽快。
“冷什么啊……赶紧起来吧，昱儿都来了你还睡！”薛子杰有点不乐意了，直接从被窝里钻出来，冻得打着哆嗦拽过床边的衣服套在自己身上，从来都没有见他在冬天里穿衣服穿那么快过，看起来确实是挺激动的。
薛子成冷冷的“哼”了一声，然后用被子蒙住了自己的头，应该是被气的不轻，其实我心里倒是有点羞愧的，如果是薛子杰的话我直接扑在他身上他应该会直接拉着我钻被窝里去，这也是我能够想到的剧情，谁能想到他俩会睡在一起啊？如果不是因为确实没有多余的房间，我想薛子成肯定是万般的不乐意的。
薛子杰快速的穿好衣服从床上跳了下来，有点冰凉的手拉起我的手把我往房间外拽，结果头刚探出房门，脖子就被冻得硬生生把他的头给拽了回来，那个样子看起来有点像……好吧，说是乌龟不太合适，不过也挺像是一只蜗牛的。
“那么冷……”薛子杰哆嗦着在房间里搓着手跺着脚取暖：“算了，还是别出去了，就在房间里呆着吧……”
“子成哥不是还要睡觉吗？”我偷偷的看向还在被窝里缩着的薛子成，轻声的提醒薛子杰道。
“他？他不可能睡得着的，现在应该在被窝里偷着乐呢……昨天晚上还说可能都见不到你最后一面了呢……”薛子杰撇了撇嘴说道。
“你瞎说什么呢！”薛子成猛的从被窝里伸出头来，双眼喷火一般瞪着薛子杰，被薛子杰揭了老底，他的面子有点挂不住。
“我又没说错……你就别装了，昱儿这不是来了嘛……赶紧起来吧，一会暖和一点带昱儿出去转转聊聊天，说真的这次昱儿来，下次可能真的就见不到了……”薛子杰歪着脑袋看着薛子成道。
“你闭嘴！”薛子杰抓起床边地上的鞋子就朝着薛子杰扔了过来，不过应该也只是做做样子罢了，力道用的并不大，薛子杰连躲都懒得躲，鞋子都没有飞到中间距离就砸在了地上。
“就你话多！”薛子成一脸不满的从被窝里坐起来，然后把被子拉起来披到自己的背上，抓起身边的衣服塞进了暖和的被窝，面对着我和薛子杰：“昱儿你怎么来的？家里人知道你来吗？”
“知道……”我点了点头：“我妈妈带我来的……”
“哦……那就行……我还怕你自己一个人跑过来了呢……昨天我们来的太急没有和你说……”薛子成从被窝里拿出被暖好的袜子套在自己的脚上：“薛子杰昨天晚上还在被窝里偷偷的哭来着……”
“谁哭啦！”薛子杰顿时跺了跺脚一脸不满的瞪着薛子成。
“没哭吗？不知道是谁啊……枕头都湿了，是流的口水吗？”薛子成一脸坏笑的说道。
“我没有！我那是……眼睛里进沙子了！”薛子杰也不知道从哪里学到的这句话，估计是看电视剧看多了。
“大半夜的被窝里哪来的沙子？”薛子成不依不饶的说道。
“那你还说呢！你昨天不是也特别难受吗？还说我呢……”薛子杰不甘示弱的说道。
看着他俩这样拌嘴的模样，我心里感觉暖洋洋的，也许是因为能够在去城里之前看到他俩的关系升温到现在的地步，心里有一些欣慰，但是更多的是感动，他们确确实实是把我当作自己人，当作自己的弟弟看待的，在那个年代，相隔千里之外想联系一次实属不易，我们都知道如果我去了城里意味着我们以后见面的机会屈指可数，也许是半年一次，也许是一年一次，更有甚者，可能很多年都见不到一次，我们彼此之间互相都不知道对方的近况，也没有办法去了解，也许很久以后，再次见面我们的相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我们的生活轨迹不再有过多的交集，甚至是我们的距离越来越远，离别是那时候的我们永远都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