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连续下了一天一夜。
这样的雪在草原并不少见，甚至三天三夜的大雪也偶有出现。
但是这次的雪不一样，因为人和牲畜都没有做好过冬的准备。
步度根和白加一直在轲比能的王帐之中，连步度根出去上个厕所都会有颜良文丑盯着。
步度根也理解白加的谨慎，甚至还为此有点开心。
白加也知道了步度根为啥对自己那么上心，实在是李儒这老小子太能搞事情了。
道门传道都已经传到了草原上，这是疯了吗？
而且据说现在已经把乌桓、匈奴、扶余、羌族都纳入到了道门体系之中。
现在的草原是三十里之内必有一座道观，道观之中会有道士接应过往来人，十日一次道门斋醮。
白加听得晕晕乎乎，这不是跟后世那些召庙很像吗？
这到底是哪个孙子想到的馊主意？真要是这么推广下去，这草原说不定就遍地道观了。
那时候就不需要什么人再来统治草原，道士们就直接统治草原了。
步度根还兴奋的说道：“现在大家已经在商议了，他也在谋划，怎么让李强法师成为草原上最强的大法师。”
白加听得都是一愣，这是李儒准备在草原政教合一了？
步度根解释道：“李强法师说了，之所以草原一直混乱，那是因为大单于都是谁拳头大谁当。那是因为草原的萨满巫师占卜法力不够。”
白加一个头两个大，这是怎么说到法力上面去的？
步度根道：“李强法师说了，以后草原上就任单于，那就得经过草原上的护国法师请示三清和大天尊，他们首肯的人才能就任单于之位。”
白加脑子里瞬间闪出了欧洲加冕的过程，只有加冕为王，那才是真正的王，这是教皇的权力。
现在李儒这方式更狠，是不是有当单于的机会，那就要经过道门法师占卜，占卜你是你才是，要不你就是妖魔化身。
那时候别说得位正不正，你得考虑别人讨伐不讨伐你。
想到李儒，白加忍不住问道：“李……强法师，他现在，在做什么？”
步度根琢磨道：“前日他说，他要去走遍草原的山河，跟各地山神河神沟通，选出新的草原单于。”
这李儒修道修的到底是个啥？为啥还能跟山神河神沟通？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法术？
白加陷入了沉默之中，草原要完了。
因为按照现在这个进程往下走，一旦草原真的传遍了道教，那时候思想统治之下，长治久安未必不可能。
步度根还忝着脸对白加道：“大天尊，弟子有个不情之请。”
“啊？”白加还在自己的沉思之中。
“弟子想问啊，您看，我这也算有仙缘。我要是死了之后，能不能葬在太行山？”步度根很紧张。
“？？？”白加一脸懵，这是什么要求？
步度根还以为白加为难，连忙道：“我以后肯定行善积德，肯定遵从天尊法旨，只希望大天尊庇佑我的家族。我那儿子也愿意随大天尊修行，草原霸主不当也行，就是希望能有个好前程。”
白加没明白个中关系，也只能默默点头，现在还用得上步度根。
步度根要去给李儒送信，跟他说遇到了大天尊。
白加立即拦住了他，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李儒会搞出大事情来。
他很担心，如果李儒知道了他的情况，那会不会直接带着草原上的道士和信徒直接来狼居胥山拜见他。
那就不是他封狼居胥了，而是他要在狼居胥山封禅了。
而且白加心中还有个莫名的期待，大雪封山，可不可能引动中原风云？
如果蔡琰以为他死了，那会不会……发出他给的那封信件？
总之，先瞒着吧，没有坏处。
这几日也有很多烦心事找到了白加。
首先就是中部鲜卑的生计问题。
大雪之下，许多牛羊被冻死，许多孩子和老人还没有越冬的寒衣。
更因为轲比能抽调青壮，这突如其来的降雪把许多青壮都拦在了雪地之外，不知生死。
而那个带来生死危机的男人就在王帐之中，两千精锐日夜守护，还有步度根的大军守卫，他们根本无力反抗。
中部鲜卑的几位老人来王帐前求告，这个冬季他们恐怕过不下去了，许多人、许多牲畜都会死。
白加为此忧愁，倒是步度根轻松的很。
白加向步度根问计，步度根轻描淡写道：“过去我们都是青壮、女人、孩子留下，老弱病残赶到野地里自生自灭。”
鲜卑人多少年来都是这么淘汰下来的。
因为部族之间的战斗就是如此，战败者会并入新的部族，已经无法再为新部族提供养分的人，那就生死无所谓了。
白加却否定了步度根的说法，直接下令道：“整合部族的粮食和牲畜，一切以保证不死人为前提。冻死的牲畜优先作为肉食供应，军队和百姓吃一样的。”
步度根眼睛一亮，立即竖起大拇指，“不愧是大天尊，行善积德，时时刻刻修功德啊。”
一天一夜的大雪覆盖草原，彻底阻断了草原的道路，让所有想要进入草原深处的人都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这次降雪，越靠近草原的南方，雪就下得越大。
朔方城也被白雪包裹。
管宁站在城头之上，盯视着北方。
向草原深处进兵的部队被困住了，许多都放回了信鸽。
雪停之后，都开始向着草原外部撤退。
大雪封闭了道路，如果再进兵，实在是无法预料后果。
而且大军再进草原已经没有了意义。
如果白加的军队取得了胜利，那么此刻可能会躲在某个部族之中休息。
如果白加失败……
不，其实只要没有能够击溃轲比能，草原上就已经不可能再有其他的可能了。
因为大雪之中根本无法隐藏行迹，大雪更会让骑兵转进变得异常艰难。
管宁实在无法想象，在三十万大军的围困之下，白加到底该如何在冰天雪地里逃出生天。
一只信鸽飞回，孙乾急匆匆来报：“都督，圣女主母的传书。”
管宁接过，忍不住手都是一颤。
他缓缓拆开，读完后就是一叹，“圣女主母和张鲁，带着法兵向狼居胥山进发了。”
“啊？！”孙乾一惊。
管宁握住书信，“下令，公孙瓒、麴义所部不得退出，就算是冻死在草原上，也给我找到主公。”
管宁双目闪出精光，“再告诉乌桓匈奴那些人，轲比能部，悬赏增加到十倍！告诉那些商人，现在就给我去草原做买卖，所有税负全免，我要主公在草原的消息。”
孙乾忍不住道：“都督，洛阳那边的询问，我们该怎么回复？”
管宁叹息一声，“就……如实回复吧。”
他轻轻闭目，口中喃喃：“主公，那些反贼，已经兵临城下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