庐山。
风景秀丽，据说夏秋时节最佳。
夏时有山花烂漫，蝶舞翩翩。
秋时野果飘香，落叶如雨。
赵国的文人墨客常爱庐山。
春季，赵人会祭拜山神，饮酒赋诗。
可惜而今是冬季刚去，春季未来，天上飘落雪花，寒气深入骨髓。
在这时节里，注定是看不到美画般的庐山。
站在山巅往下看，山路十八弯，却条条清晰。
山峦层叠，怪石嶙峋。
抬起头，日月星辰又好似触手可及。
登高望月，颇有高处不胜寒的滋味。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秦赢有感而发，随口吟来。
啪啪啪…
身后脚步声与掌声响成一片。
“好诗。”
“早就听说过汉朝诗圣的大名。”
“老夫今夜真有幸，得听这千古绝句。”
纳兰雄图从一棵大树背后缓缓走出。
四周有风吹草动，似有鬼影闪过。
秦赢身后的老黄朝前一步。
纳兰雄图赶紧道：“都是老夫的护卫。”
秦赢点了点头，老黄无声退下。
月光下。
纳兰雄图身披黑袍，包裹得严严实实，也不知道他是怕冷，还是怕被人看见。
“至于吗？”
秦赢有些忍俊不禁，这位大赵堂堂的相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出门一趟居然跟做贼似的，实在让人哭笑不得。
纳兰雄图老脸一沉，不满的道：“你以为老夫喜欢这样啊？还不是相国府附近到处都是眼线，杀都杀不完！”
“这些人都是生面孔，肯定是赵麟渊那个王八蛋，派来监视老夫的。”
这老狐狸心里不痛快他是真的骂，一点也看不出文人风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武将之首。
“白天你的驿站被围了？”
纳兰雄图收起玩笑。
秦赢点了下头，道：“屠岸带人围的。”
纳兰雄图道：“赵麟渊下的命令，屠岸是赵麟渊的忠犬，没有他下令，这孙子不会动你。”
“我也想到了。”秦赢叹了口气，
“你们赵国现在是越来越乱了，简直成了一摊浑水。”
纳兰雄图忽然不语，这是被说中痛处了。
沉默片刻，唯有山风在吹。
纳兰雄图忽然开口，“这都是那个国师的错，自从他来了赵国，才三年而已，帝国被他弄得千疮百孔。”
秦赢冷冷一笑，“你也没资格说他吧，这鼠疫死的人，怕是比战争还多。”
纳兰雄图老脸一红，怒斥道：“骂人不揭短，你叫老夫来，就是为了骂我么？”
秦赢摆摆手，道：“哈哈，说顺嘴了。”
“言归正传，那个国师到底怎么回事？”
纳兰雄图幽幽道：“那个国师，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原本是云游方士，一身妖术！”
“起初，王上只是听闻他法术精湛，宣他入宫给太后演把戏的，没想到他还真有点手段。”
“他能猜中人心中所想，任何人在他面前，只需被看一眼，浑身秘密便尽入眼底。”
“赵王本来打算给他些银两，让他自行离去，没想到他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化身成了一只白鹿！”
说到这里，纳兰雄图的面色颤抖极为凝重，眼中的震撼难以掩饰，那天的这一幕，他亲眼所见。
即便已经过去了三年，每次提起，总会让他浑身发抖，惊悚不已。
秦赢好奇追问：“真的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变成了一只鹿？”
纳兰雄图震怖道：“不是普通的鹿，是传说中的神鹿，通体雪白，散发着光辉，皮毛有异香，角如松枝。”
“白鹿是我赵国的祥瑞，那方士竟是白鹿化身，自称有上千年的修行，来到赵国就是为了渡化世人。”
秦赢皱着眉，问道：“然后，赵王就信了？”
“信了！”
纳兰雄图道：“赵王不仅信了，太后也信了，当时就连老夫都信了。”
秦赢点了点头，表示非常理解。
如果他亲眼所见，也很难不震撼。
这可比实景魔术逼真多了。
很多人即使知道魔术是假的，看到也会很震撼，更别说古人迷信鬼神了。
“你说当时相信，现在你不信了？”秦赢笑着调侃一声。
纳兰雄图道：“现在不信了。”
“老夫发现，这国师虽然自称神仙，可他却与人无异，他吃肉喝酒，而且要求每七天送上一位十六岁的纯洁少女。”
“模样还得漂亮，身材还要好。”
“说是这样，有助于他的修行。”
“简直可笑，他既然是白鹿化身，那不是应该吃素吗？谁家白鹿喝酒吃肉啊。”
“他既然是白鹿化身，他不该喜欢雌鹿吗？怎么反而喜欢人间女子，还特么要年轻漂亮的，还七天换一个！”
“老夫都没这么阔过！”
他越说越气，仿佛这白鹿上人抢了他家女儿似的，说到最后已经几乎是骂人的话了。
秦赢听着简直哭笑不得，这老头儿还是个真性情，骂起人来一套一套的。
“这只是享受而已，你说他害了赵国，这怎么讲？”秦赢继续问道。
虽说这个白鹿上人有些荒淫无度，但哪个王宫贵胄不是这么玩的？
吃喝玩乐，不至于把这么大的帝国搞垮吧？
纳兰雄图深深呼吸，平复躁动思绪，接着道：
“赵国这三年，横扫了周围的小国与部落，这你是知道的。”
“其实，这都是国师的提议，至于究竟是为了什么，老夫也不清楚，赵王从不告诉老夫。”
听到这，秦赢就明白了。
原来如此。
赵国常年对外征战，耗费无数钱粮，青壮劳力断崖式的亏损，原来都是这国师造成的。
一个人，居然能影响一个帝国的兴衰。
这哪怕在史书上，也可以留名了吧。
“老夫告诉你够多了。”
“你找老夫来，到底有什么图谋？”
纳兰雄图说的口干舌燥，有些不悦。
“我想见赵王。”
秦赢直截了当，说出了想法。
“现在不可能。”纳兰雄图也是干脆，一口回绝。
“老夫都见不着，你更别想。”
“劝你还是赶紧回汉朝吧，这赵国的天马上要变了，你在这里没什么好处。”
秦赢冷笑，“就是因为没捞到好处，所以我才不回去，要是我捞到好处了，你不赶我走，我自己也会走。”
纳兰雄图老辣的眼神闪着寒芒，“你想要什么好处？”
秦赢淡然开口，伴随着山风吹过，冷得入骨：
“赵麟渊不死，我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