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学第一天，第二节课结束后的大课间，有个女同学凑过来跟她聊天，看起来文文弱弱的。
“叶初同学，你好！我叫裴书媛，我有个问题想问问你，可以吗？”
“什么问题？”叶初看这姑娘还挺有礼貌的，不介意和她聊几句。
“听说，你是从农村来的，你觉得农村的生活辛苦吗？”
叶初：“你这个问题太宽泛了，每个人的情况都不一样。有的人辛苦，有的人不辛苦。”
“那什么人辛苦？”
“下地干活的人都很辛苦！”
听完这句话，裴书媛同学脸都白了。
她带着哭声继续问道：“那你觉得，知识青年下乡，会不会很辛苦？”
叶初：“……下乡就得干活挣工分，哪有不辛苦的？”
“我知道了，谢谢你，叶初同学。”裴同学的哭音更重了。
叶初：“……”她看着周围凑过来的同学，一脸疑惑。
有热心肠的同学给她答疑解惑：“咱们院里，正在动员知识青年下乡，想让大家主动报名，裴书媛的一个好朋友就打算报名呢。”
懂了，这大概就是竹马要下乡，青梅舍不得了。
叶初：“……必须得去啊？”
“不是，他自己主动要去。他是独生子，可以不去的。”有同学回答。
叶初眼珠儿一转，说道：“他对下乡的生活可能不是很了解，要不然这样，在他正式报名之前，先让他提前体验一下乡村生活呗。要是体验过了，他还是决定要下乡，那也就没辙了。”
裴书媛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她一秒振奋，问道：“怎么体验？”
“那还不简单，就按照生产队社员的作息时间来安排工作，吃一下社员们每天吃的饭。干完活自己做饭吃。再睡一下社员们每天睡的木板床，体会一下蚊虫叮咬……到了农村，和很多知识青年一起挤在一间屋子里，一个大通铺睡好几个人。”
裴书媛：“那我们怎么给他安排呢？”
“简单啊，我家小院有块空地，放在生产队，一个人大半天就得把它刨完、浇好水，再种好，就让你的好朋友周末去我家劳动一天好了，他要是干完以后适应良好，我们再找块荒地让他开垦一下，要是能坚持天不怕苦不怕累，还坚持要下乡，那就让他去吧。合该他去为农村建设做贡献啊！”
裴书媛一击掌：“就这么定了。回家我就跟他说。叶初，还得借用一下你家的厨房，让他自己生火做饭。”
“我家厨房也是小钢瓶，农村可没有这个。我在院里给他搭个简易土灶，让他在院里生火做饭好了。我还给他准备点农村常用的食物。”
“好的好的，麻烦你了。到时候我也去监工，顺便给你带点口粮过去。”
这一刻，围观的同学对裴书媛的好朋友充满了同情。
叶初收获了一枚免费劳动力。
周日早上五点，叶初还在睡懒觉，裴书媛就带着自己的发小上门了。
叶初不情不愿的从床上爬起来给他俩开了门。
“叶初同学，给你添麻烦了。”说话的是裴书媛的发小赵耀，他比裴书媛大三岁，现在已经上高中了。
叶初：“……不麻烦不麻烦。”这傻小子！
她指了指院子里的地，说道：“我划线的地方都是要刨的。在我们生产队，从这会开始干活，要一直干到9点半。早上出来干活的时候，要带着干粮过来，你到了生产队以后，吃的和大家一样，也就是一个杂粮窝头，九点半的时候可以休息一会，那时候把窝头吃了，就是你的早饭。然后再接着干到十二点，正式下工。明白了吗？”
赵耀咽了咽口水：“……明白了，但是我没带窝头。”
“没关系，念在你是第一天，我等会给你准备一个。那你现在就开始干吧。生产队评工分，不光要看时间，还要看干活的进度，这样才能确保认真干活的人能拿高工分，磨洋工的人，哪怕一天到晚在地里待着，也拿不了高工分。知道了吗？我家这小院不大，也就值八个工分吧，你今天得全部干完，要是干不完，可能也就四五个工分吧。”
“叶初同学，我能不能问问，一个工分能换多少粮食和钱？”
“每个生产队也不一样。有的生产队收成好，换的就多点，有的收成少，换的就少点。一般来说，十个工分能换五六毛钱吧。差不多能吃饱饭，都是杂粮，细粮很少。”
赵耀：“……”他已经开始打退堂鼓了。
叶初跟裴书媛说道：“你监督着啊，不能偷懒。要是偷懒，在生产队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她又跟赵耀说道：“认真干啊，活干不好要返工的。”
赵耀点点头，拿着锄头去刨地了。
叶初跟裴书媛对视一眼，别心软，就得让他使劲干。
“那你在这儿看着吧，我回去再睡会。”
裴书媛：“放心。我给他往死里练，一定把他练废了，看他还下不下乡！”
叶初：“……”溜了溜了。
她一个回笼觉睡到八点。
叶海波也已经起来了，搬了个凳子坐在门口饶有兴致的看着赵耀干活。
看她出来，就小声问她：“什么情况？”
“我同学，她发小想下乡，我给她想了个办法，让他提前锻炼一下，顺便把咱家活也给干了。一举多得。菜籽领回来了吗？”
“领回来了。你去洗漱，水都给你倒好了。我去做饭。给干活的人做吗？”
“不做，待会给他单弄一个杂粮饼子，难吃点。”
“得嘞。”
叶海波到厨房煮了三碗面，汤色清亮，搭配鲜嫩的小青菜和煎蛋，香气扑鼻。不得不说，老叶在做饭方面也是有天赋的。
叶初搬了个桌子在院子里，招呼裴书媛也过来一起吃。
三个人边吃边看着赵耀干活。
裴书媛吃着香喷喷的煎蛋，给赵耀打气：“耀哥，你加油啊，再有一个小时，你就能吃窝头了！”
叶海波、叶初：“……噗……咳咳”
赵耀：“……”听我说，谢谢你！
他现在已经有点后悔了，万万没想到，干活竟然这么累人！他干了十分钟就想撂挑子了。但是为了男子汉的尊严，他一直咬牙坚持着。裴书媛这个猪队友，竟然不知道帮他找个台阶下，还在那儿瞎打气。真是气死他了啊！
裴书媛：“叶叔叔，您煮的面真好吃。一会我回趟家，拿些面和鸡蛋过来，要是有肉我也拿一点，中午我也在你家吃啊。”
叶初：“……行叭。”
她跟叶海波说：“爸，你等会做三个棒子面贴饼子，做难吃点啊。给赵耀吃。”
叶海波：“交给我，保证让他难以下咽。”
裴书媛：“早饭不是只有一个吗？”
叶初：“早上一个，中午两个。省的中午再另给他做了。”
叶海波：“那索性做四个，连晚上那个也给他准备出来。”
赵耀：“……”你们是魔鬼吗？
裴书媛：“不是得让他自己做饭吗？”
叶初：“……我怕他浪费粮食，待会让他生火烧水吧，咱们泡点茶喝。”
裴书媛点点头。
赵耀堪堪坚持到九点半，就弯腰驼背的走过来，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一动也不想动了。
裴书媛递给他一个贴饼子。他拿起来就啃，狼吞虎咽，连喇嗓子也顾不上了。
叶初：“你现在吃的还是热乎的，等到你下乡之后，可没有热的给你吃。”
赵耀：“我不下乡了。我想清楚了，我不是下乡那块料，还是别去给农民朋友添麻烦了。”
叶初：“看你不像是个能吃苦的，也不像是个会主动找苦吃的人。你怎么就想到要下乡了呢？你的条件完全是不需要下乡的，你知道吧？”
“知道啊。我本来也没想着要去。这不是我们班上的李红梅跟我哭诉，说她要下乡了，她一个姑娘家，害怕的很，就问我要不要一起下乡，好做个伴，一起响应号召，为建设农村做贡献，我头脑一热，就答应了。”
叶海波、叶初、裴书媛：“！！！”
裴书媛：“所以，你下乡，是打算去照顾李红梅？”
赵耀：“……”
他本能的觉得这是个送命题，所以他支支吾吾的说道：“也，也不完全是，我自己听了下乡动员，也有点想去。”
他边说边看了一眼裴书媛，看见她冷着脸，心里更加忐忑不安了。
裴书媛：“你没干过农活，你有没有想过，你要是下了乡，自己挣的工分根本养不活自己，那你怎么办？指望赵伯伯给你寄东西吗？是不是还要周济李红梅？”
赵耀：“……”
裴书媛：“说不定还会把我寄给你的东西拿去接济李红梅？”
叶初心想，何止哟，说不定俩人在乡下日久生情，然后又不能放弃你这个送资源的，一直吊着你呢。等到人家结婚了，就会告诉你，一直把你当小妹妹，没别的想法。赵耀或许还有点良心，但是那位李红梅一听就知道是个有心眼儿的，在她的忽悠下，赵耀这点良心怕是也坚持不住啊！
叶初爷俩往边上一缩，尽量减少存在感，又不耽误一线吃瓜。听着裴书媛和赵耀的对话，时不时对视一眼。
叶海波：这是渣男预备役啊。
叶初点点头，谁说不是呢。
就听赵耀说：“我不会拿你的东西送给别人的。”
裴书媛说道：“无所谓了，你爱去不去，我也不管你的事了。走吧，别干了，你这种糊涂人不配给叶初家干活。”
说完，扯着赵耀就走。
干了一早上活的赵耀，全身肌肉都在哆嗦，被她扯得踉踉跄跄，跟着就走了。
叶初伸出尔康手：“！！！”不不不，还是配的，让他把活干完再走啊。
但是看着裴书媛同学决绝的背影，还是算了吧，这只羊不行，那就换只羊薅。
裴书媛同学走出门之后，又回头喊道：“我再找个别人来干活。主动下乡的傻叉有好几个呢，我挨个把他们拉来遛遛。”
叶初追出来喊道：“不用了吧，知青办的大妈会来找咱俩麻烦的。”
可惜，看起来文文弱弱的裴书媛已经大踏步的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