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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街上见故人

    一路采买好所需用品,都麻烦了黑脸叔叔和圆脸阿姨送到船舱,唐豆豆的小背包里又加入一份刚看中的洋娃娃,想一并送给李乐彤。

    谈好价格,两人坐上三轮车,长舒了一口气。师傅带着他们咿呀呀,跌跌撞撞,一直颠簸十来分钟,才拐进一条小巷子里。是一条冗长的仅仅能容纳一辆三轮车的小巷子,这让唐豆豆紧张得身体猛缩,生怕墙体擦肩而过,叫人疼痛。

    听到车子吱呀吱呀而来,在门口洗漱的年轻人抬了抬眼皮,发现是不认识的人,便低下头半阖眼地继续刷着满口的泡沫。也有在洗衣池里挥舞着棒槌,毫不在意身后动静的中年女子,她头不抬地照旧费劲地捶打冒泡的毛巾。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坐在竹椅上摇着蒲扇,嘴巴里咀嚼着什么,满脸惬意。当然,偶尔还能听见黑沉的屋子里传来争执声,但不管是画面还是声响,都一一冲刷而来又快速后退而去!

    “就这儿停,师傅!”静秀看到门左侧挂着牌匾:瓦屑坝书画轩。

    名字只一个特色鲜明:家乡味——瓦屑坝。

    下了车,静秀递给师傅两元,唐豆豆紧了紧背包带,抬头打量阶梯上的两层半老旧的楼房。飘檐下挂着红灯笼,里头的灯并没有亮着,想来晚上会明晃起来。兰花一盆,就守在敞开大门外的左侧,墙体的水泥灰将新绿的兰花叶剑衬托得更清雅,君子之风更胜豆豆之前在李乐彤老家篱笆那见过的样子。角落里还有青苔攀缘而上,一点也没介意对门的玻璃反射而来的那细缕阳光。

    “李大哥、嫂子,你们在家吗?”静秀提溜着两个塑料袋子,沉甸甸的,一袋子水果,一袋子装着各类的零食,在门外踮着脚往“黑洞”里头喊了一声。

    “欸——”里头走出来满脸欣喜的乐彤妈妈,身后探着头的乐彤爸爸手中还拿着毛笔。一见是静秀二人,他们欢喜地跑出来迎接,又急忙往楼上喊话:“彤彤,豆豆来了,赶紧下来!”

    随即楼梯上传来哒哒哒的雀跃声,“真的,我马上下来!”话刚说完,人影也就匆匆跑到楼梯口向豆豆这边张望而来。静秀和豆豆一被迎进门,就看到穿着花格子短裙的李乐彤正笑盈盈地望过来。

    扎着高马尾的李乐彤快步走过来,见到豆豆便眉开眼笑:“阿姨、豆豆你们好!”

    接下来,就是大人们的各种寒暄,李乐彤带着豆豆上楼去。楼上也只是两间小房间,客厅几乎消失了一般,紧接着楼梯口,只有一张八仙桌那么大位置的厅,搁着一张半人高的长几 ,上头摆着一盆白掌、一棵豆豆胳膊大的发财树。墙壁上是李大爷作的画:樟树魂(瓦屑坝的村树)。

    只是瞟了一眼,就被李乐彤带去了卧室,也是学习室。书架连着书桌依靠在窗户那边,紧靠书桌的是一张一米二的粉色桃花床套包裹的小床,一个落地到顶的衣柜隔着一个床头柜挨着床另一边,静默地立在门背后的墙边那儿。

    唐豆豆从背包里掏出白雪公主、巧克力,还没来得及放到李乐彤的书桌上,就被她拿到手上左看右看:“哇,这裙子真好看,你又送我巧克力呀?谢谢豆豆!”

    挠了挠头,唐豆豆腼腆地笑着:“你在这边还习惯吗?”

    “不习惯啊,和坐牢没两样!”李乐彤撅着嘴表达她的不快活,“而且,城里的孩子爱慕虚荣,总比来比去,什么都比,学习比!吃穿比!说话的口音还要比——气死人!”

    起先都是李乐彤倒垃圾,唐豆豆装垃圾,后来乐彤妈妈端上来家里做的桂花糕,还有刚切好摆上盘的水果,乐彤才吐了吐舌头把话题转移。他们又聊起了三年级二班的事儿,小小的房间才充满着快乐,还有一丝丝可惜。

    在乐彤爸妈的再三要求下,静秀和豆豆匆匆吃过午饭,就往码头赶,照旧是叫了一辆三轮车,得花三元。一路上,静秀的走神和下意识的抿嘴都让敏感的豆豆内心不安:乐彤爸爸给了妈一幅画还是一幅字?总之,就是这东西让妈妈心神不宁的啊。

    唐豆豆偷偷扫一眼妈妈,即刻又转向一旁的青砖绿瓦红木板门。现在三轮车已经可以飞快地和对向来车毫不干扰地各奔前程。

    沿街的店铺经营各不相同,有等客人上门的小饭馆;有挤着五六人买杂货的小铺子;有摆着水果,手挥着掸子赶苍蝇的小摊主坐在门前看着过往的车水马龙……

    “豆豆,你还想买点什么不?好像这条街出去右拐就有一家书店,要看看吗?你想买什么书?”回了神的静秀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扭过头来看着豆豆问道。

    唐豆豆摇摇头:“妈妈不是从北京带了些书回来,还有一些不是在路上,也快到了吗?不用买了。”说完,唐豆豆看了看静秀手腕上的银白色手表,上面已经显示时间1314,还有16分钟船就要启航。

    “别担心,我们最多五分钟就到码头!”静秀笑了笑,摸着豆豆的头安抚道。

    果不其然,三轮车叮铃铃地来到通往港口的正街口。两人下了车,各自装着回礼又随着人流慢吞吞地挪进过道。

    一张白皙的剑眉星目的脸在人群里闪过,唐豆豆双眼圆睁,舌头打结地说道:“是……是……”

    待唐豆豆想确认清楚时,人群里只有形形色色的不同,就是没找到那张熟悉的脸。

    “豆豆,怎么了?”静秀低下头来不解地问道,“不舒服?”

    “没事,妈妈。我以为遇见了熟人。我看错了!”

    低着头,垂丧地走着的唐豆豆,让静秀误以为他是因为奔波了大半天而累到了,便小心翼翼地牵扶着豆豆,呵护着他向船头早已放下来的跳板走去。

    一堵墙的拐角处,穿着白T恤衫的唐爸爸叹息一声。望着那一大一小的身影随着波涛起伏远去,在十月的骄阳下,他的心却往冰冷的湖水里沉去,一直下沉着,仿佛永无休止地下沉。

    午后的阳光没肯留下一截影子,即使恍惚见到一道短小模糊的黑影,也会被死死地踩在足下、船底……太阳热辣辣的,似要融化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