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儿面色大惊，猛的抬起头来。
“我这人没什么耐性，可我依旧给了你选择的机会。但你不珍惜啊，所以，这死一个丫鬟的话，命案算不到我头上吧？”
她似笑非笑的说着，手中拿着一根银针，来到了双儿的跟前，踩了踩那挖好的坑洞。
“这洞挖的甚好，你自己跳进去，还是我推你进去？”
姜菀弯下身子，手抬起时，那根银针故意在双儿面前晃了晃。
夜色下，银针发着幽暗的冷光，让双儿不寒而栗。
姜菀只一针下去，柳如云就直接倒地不起。她知道，只要姜菀想，她势必要跟着倒在这里。
但听姜菀的话，她会死，不听，也要死。
她身为一个贱婢，想要活命，似乎毫无可能。
双儿垂眸，脑子里飞速旋转着。忽而，她想到了叶儿。
那个忽然失踪，到现在都没被柳家找到的叶儿。
柳如云说，那人必然是因为姜菀而背叛了她。虽然这事毫无证据，但她似乎可以赌一把。
如果赌对了，那她是不是可以像叶儿一样，永远的脱离叶家？
许久，像是做了重大决定一样，双儿爬到姜菀身侧，抓住了她的裙角，“姜姑娘，我听你的，你要我做什么我都听你的。但奴可否求姑娘一件事？”
姜菀冰冷的目光，漠然的落在了双儿身上。
“你与你家主子要埋了我，现在还想求我一件事？你凭什么觉得，我要答应你？”
双儿连忙俯首磕头，“姜姑娘，奴没有别的需求，奴只想活命。
只要姜姑娘能保证让奴活下来，奴愿意听从您的安排，跟你到官府面前，将我家姑娘的恶行告诉官府。
如此一来，姜姑娘手上不需沾上人命，便也能了解此事。”
“现在想好要背叛你家主子了？”
双儿抿起嘴唇，咬牙说道，“这本就是错事，奴愿意赎罪。”
姜菀嗤笑了一声。
“也好，那就将你家姑娘抬进马车吧。”
“是。”
一切，充满了戏剧性。
她跟随柳如云偷跑出来时，本是要将姜菀活埋于荒郊野岭。可人还没埋，姜菀便一根银针弄晕了柳如云。
而她只是个胆小怕事的丫鬟，根本没有想过反抗。况且，这件事她本就不想参与。
活命，是她唯一想要选择的路。
与姜菀一道把柳如云搬上马车后，双儿缩在角落里，偷偷推了一下柳如云。
她如死了一般，一动不动，丝毫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也不知怎的，她莫名的，就松了一口气。
虽说是柳如云的婢女，可她一点也不想待在她身侧。
这么多年，只要柳如云被打，她也要挨一顿打。就连她在外面受了气，她也会被柳如云抓起来打一顿。
她这身瘦弱的身上，早就遍布了丑陋的伤痕。
所以，她怎会为了柳如云，做一个忠诚永不背弃的丫鬟？
马车很快就到了城门口。
此时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所以城门未开。
姜菀被雨淋的发冷，所以也只能先钻入马车里，等着天亮时，再带着柳如云和双儿一同去见官府。
双儿看着拧衣服的姜菀，缩了缩脖子，然后从车座底下找出了一条干净的汗巾。
“姜姑娘，给你。”
姜菀抬眸睨了她一眼，双儿便犹如受惊的小鸟一样，垂下了头，不敢直视姜菀。
“多谢。”她淡淡说着，接过汗巾开始给自己擦着头发。
双儿抬眼，偷偷看着姜菀，眼底透着一丝不解。
她说谢谢了。
她竟然，对她这么一个贱婢说谢谢了？
而且，在这之前，她还准备和柳如云一同害了她。她怎的，还会说谢谢？
平生第一次被尊重的双儿，也不知怎的，鼻子酸涩了起来。
转瞬间，豆大的眼泪一颗颗的落了下来。
姜菀察觉到了她的异样，抬眼时，见她落了泪，不由皱起了眉头。
“你这么爱哭，平日里该是没被少打吧？”
双儿愣了愣，忙抬起手擦去了自己的眼泪。
“对不起，姜姑娘，奴只是……只是因为第一次听到有人对我说了谢谢……”
像她这种贱婢，何德何能……能得到贵族小姐的一句谢谢？
“你虽为奴婢，却也同我一样，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你我之间，除了碍人的身份以外，没什么不同。”
“没什么不同吗？”这还是双儿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一直以来，柳如云只喊她贱婢。随时打骂，随时说着要将她杀了。双儿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听到有人说，她也是活生生的人，没什么不同。
蓦而，只听姜菀又说，“柳如云自小在柳侍郎的阴影下活着，自然不懂这道理，但我看你也是在柳如云的毒打下，活到了现在。
可即便如此，你和她之间，多少还有些不同。”
双儿茫然的看着姜菀。
“你胆小怯懦，却没有真的想杀过谁，这就是同在境遇下，你和柳如云最大的不同。”
双儿抿起嘴唇，摇了摇头，“姜姑娘，你不明白。我虽不喜欢我家姑娘，但我理解她。
她，自小被打的次数太多了。”
“既是遭受毒打，为何不能反抗？”
“反抗？”
“你想要活，想要逃离柳如云，何尝不是一种反抗？”
双儿发怔，开始思考姜菀话中的意思。
“可我，只是本能的想要活着。”她这种，也算是反抗吗？
“你想要活，而她要的，是伤害他人，以此获得自己心理上的快乐。你利用自己想活的心思，决定同我去见官府，这便是反抗。
但双儿，你最大的不足也是你的胆小怯懦，我希望你此番不会在临到最后的时候反悔。
否则的话，你便是将自己活命的路彻底堵上了。”
这是姜菀对她最后的警告，双儿一开始怕死于自己手中，选择了背弃自己的主子。
但之后，她也可因为柳如云的威胁，选择再次倒戈柳如云。
人心不可测，更何况是这样一个贪生怕死的奴婢？
姜菀掀开车帘，往外看去。
雨已然停了，天边的朝阳悄然爬出，带来了清晨的光亮。
姜菀跳出马车，回眸看向了也探出脑袋的双儿。
“现在随我去见官府。”